魔女酒館 第五十八章 老師和學生

    南茜的視線有點模糊，眼前的景象像是被濾鏡調整過一樣，明明就發生在面前，卻又仿佛在千里之外。

    男人和女人坐在長桌邊優雅地喝着紅茶，身穿金色鎧甲的男人突然放下了杯子，對着女人和南茜溫柔地一笑：「親愛的，我要出發去莫利亞斯了。」

    女人站起來收拾餐具，順便摸了摸南茜的腦袋，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有些想要落淚，然後畫面陡然一轉。

    「為什麼？為什麼！」女人抓着手中的信紙憤怒地嘶吼着，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摔碎打爛了，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啊頭好疼。」南茜用手揉了揉腦袋，眼睛裏不住地流出酸酸的淚水，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城堡大廳工作，為什麼現在會躺在床上？

    身體和柔軟的天鵝絨棉被緊緊貼在一起，腦袋仿佛都要陷進枕頭裏，疲憊感宛如潮水般一層層侵襲到身上，不過現在好多了，南茜能夠慢慢從被窩裏爬起來。

    屋子裏的壁爐熊熊燃燒着，把室內的氣溫提升到一個舒適的程度。

    「你醒了？」坐在床邊打盹兒的白夜覺察到了被窩裏的動靜，連忙幫南茜起身，順手在她的腦後又墊了一個小枕頭，讓她方便倚靠。

    「殿、殿下，我」南茜臉色緋紅，悄悄把被子提了提，不知道是誰幫她把衣服都換了，現在被子裏的她僅僅披着一件絲質睡衣，可不能讓殿下看到自己的這個樣子，「我記得我在大廳里工作。」

    「你這個傢伙，我沒說要在一天內把工作都完成啊！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也不能把身體累垮了。」白夜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還好莎麗她們及時把你送回了房間，藍妮說你只是勞累過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抱歉，讓殿下擔心了，她們一定很忙吧，我這就去幫她們！」南茜想要起身，卻被白夜給一把按住了。白夜指了指窗外，她這才發現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工作差不多也收尾了，你還是給我在這裏好好休息吧。」白夜起身走到書桌旁拿起日記，又將鏡子也拿了過來，「現在我有些要緊的事情和你說，你要好好記錄下來。」

    白夜將鵝毛筆和羊皮紙塞到南茜的手中，她遲疑了下，又接過了日記和鏡子。看到鏡子中熟睡的亞斯蘭，南茜嚇了一跳，還好提前做了心理準備，沒有將鏡子給扔飛出去。

    南茜迅速翻閱了下凱特的日記，裏面對於海瑟鎮的描述讓她作嘔，沒想到這些原鎮民，監獄裏的犯人和他們的家人居然遭受過這般非人的待遇。這種粗暴的管理方式即便在莫利亞斯的大監獄中都很少見，萊恩·凱特不愧是一個大名鼎鼎的變態，這種折磨人的手段也只有他能想出來。

    直到翻閱至有關「惡魔」的章節，南茜才漸漸明白白夜給她看這東西的原因，結合亞斯蘭說的關於雪崩的事情，莫利亞斯境內連綿的雪山忽然變得有些撲朔迷離。

    難道裏面真的埋藏着什麼恐怖存在麼？

    「這是一點，日後你的疑惑和不解通過亞斯蘭應該都能解決。我們回頭說一說海瑟鎮吧，目前它是一百多人的安身立命之所，不好好規劃治理，這裏只會變成第二個格林小鎮。」白夜坐到床邊慢慢說道，「貧窮，落後。這裏的地勢氣候更加險惡，按照格林小鎮的模式發展，鎮子毀滅是遲早的事情。」

    「殿下的意思是？」南茜抬起頭看向他，自從她在萊利那裏真切了解到利維爾家族的恐怖後，南茜再也無法將白夜僅僅看作是一個富有聰明的貴族少爺。

    他未來極可能繼承強大的稱號以及無上的榮譽。南茜下意識改了的稱呼白夜也只能悄悄無視，因為在他的打算里，自己和南茜應當慢慢建立起一種師生關係，這樣的話，必要的敬畏還是要一點的。

    「現在我們別無選擇，無論雪山里是不是有『惡魔』，我們都要在這裏慢慢發展與生存。那當務之急就是漸漸將海瑟鎮建設起來，我們要建造一個全新的、不同的小鎮。」白夜笑了笑，「你可以將它理解為一個獨立於莫利亞斯之外的小領地。」

    「嗯，來到這裏的人沒有第二個家，海瑟鎮就是我們的新家。」南茜點頭，鎮民們不是曾經的囚犯就是離開格林小鎮的平民，某種意義上說，沒有海瑟鎮，他們就和喪家之犬一樣。

    「南茜，你認為一個小鎮最重要的是什麼？」白夜有意考校她，笑着問道。

    南茜愣了愣，不假思索地說道：「統治領導者！」

    「對，也不對。」白夜瞄了眼她手裏的羊皮紙，南茜已經提筆就緒，「無論對怎樣的領地，最重要的必然是秩序。任何龐大的集合都要在有序的法則下存在，如果小鎮沒有秩序，那一切就都將亂套，基礎沒有，其他都不復存在。」

    「一般來說統治領導者創造秩序，但這樣的秩序一定是有傾斜的，有朝一日必然崩壞。我們要創造一個長期有效的秩序，那只能是通過鎮民的自發，共同創造與維護。記得白天的事情麼，阿曼達他們擅自收取租金，而我只懲罰了萊利一人。」

    「嗯！這件事情殿下你查清楚了麼，擅自借用你的名義去做這種事情」南茜更擔心的是事情對白夜名聲的損害，不過在工作時偶爾聽鎮民們提及，他們對於白夜更多的還是崇敬之意。

    「阿曼達曾是一名騎士扈從，談到遵守秩序，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個的重要性了。他冒着隱瞞我和萊利的風險也要這樣做，我也很好奇。在看你之前我詢問了他，他說是為了教育和稅收。」白夜笑了笑。

    「教育和稅收？」

    「是的，首先要讓鎮民們明白，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是無償的，即便你在幫助他們，也同樣要收取佣金，不勞而獲的概念絕不能有！其次是為了今後開銷的基礎融資吧，一個房間十個銅幣的價格不高，匯聚起來也不少了。」白夜嘆了口氣，如果他們知道和自己商量就好了。畢竟他也不能面面俱到，考慮事情難免會有所遺漏。

    「居然是這樣那萊利先生他？」

    「懲罰照舊。也是為了給所有人提一個醒，秩序和規則不能違反。身為一名小鎮未來的骨幹，一年內無法獲得職務，擔任比較辛苦且丟臉的看門人身份，我相信阿曼達他們每次進出城堡看到萊利都會感到非常愧疚。」白夜輕笑了下，「好了，我們說回秩序。那應該如何建立一個新的穩固的秩序呢？我們必須要先確立好新的政權。」

    「殿下擔任鎮長職務，零小姐作為副鎮長」這點南茜非常贊同，有了統治階級，下面的階層才會開始穩固。

    「不，不，不。我說過我們要建造一個不一樣的小鎮。」白夜頓了下緩緩說道，「我們需要明確未來的藍圖，在這基礎上再劃分權力才是正確的。對於一個小鎮，秩序第一，其次便是教育、農業、軍事，再者是商業和科技。穩定下來以後，我們就要考慮吃什麼，農業發展必不可少。不可能永遠都去莫利亞斯購買糧食吧。」

    南茜快速地記錄着，她之前在莫利亞斯公學中學習過政治學和領導學，本來日後也可能成為鎮長接班人，但那些知識中從未有過白夜這樣的思想，它們告訴自己如何把握權柄，如何壓榨子民，卻沒有提及一點半點的發展建設知識。

    「我詢問過許多人，雪漫境的人習慣種植能在風雪裏存活的雪麥，和麥子不同，它們只需要種子、土壤、水分和空氣就能生長，半年一熟，可惜味道不好、營養不佳、產量極低，但也是目前我們需要種植的重要穀物。」白夜吃過雪麥做的黑麵包，簡直難以下咽，「這是農業的基礎。而軍事也需要發展，我們要成立自己的部隊，製造武器，擁有軍人和警察，額警察就是類似於衛兵隊的存在。他們是維護秩序的重要力量！」

    「還有教育！這也是重中之重，缺乏知識讓人貧窮，你也明白學習和教育的重要性。這裏有不少孩子，教育就該從孩子身上抓起，所以學校之類的東西也必不可少。」白夜長出一口氣，繼續為她繪製簡單的藍圖，「至於商業和科技是未來的中堅力量，當然一開始我們的目的是建設小鎮、發展小鎮，讓大家有房子睡覺，有東西吃，有水喝——說到水，淡水資源也必不可少，聽說山上有不少山泉，可以考慮開發起來。」

    「只有這樣一步步發展起來，小鎮才能漸漸強大，我們還在農耕時代，就不用先去考慮商業，市場經濟這些東西啦。所以第一步是建立一個議事廳，以鎮長為主導地位，分別由農業部、軍事部、教育部、建設部等等部門的部長組成一個委員會。委員會可以罷免否決鎮長的決策甚至是職務，對了還要有醫療部，醫療衛生也是小鎮一個必不可少的重點項目。」

    白夜暫時只能想到這麼多，本來就是一個不大的鎮子，而且還位於雪山上，未來就算會發展起來也需要漫長的時間，暫時搭建一個雛形就好了。社會和制度是一步步完善的，既然選擇了這裏，就只能慢慢建設起來了。

    「迅速組織人在空餘的地方建造建築，期間可以暫時使用城堡作為臨時場所，一個月後開始向大家收取租金吧。之前不是讓你們進行了人口普查麼，現在可以按照大家的職業和長處劃分起工作了。」白夜看着南茜，眼中充滿了期待。

    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冰焰也好，藍妮也好，鏡子裏的亞斯蘭也罷，這些都留給南茜，整個海瑟鎮亦然。

    「至於賺取錢幣還有購置資源，我相信你有辦法的。你學習過詹寧老師的自然學，也在莫利亞斯公學裏待過，現在還有我幫你規劃的藍圖，建設這麼一個小鎮絕對沒有問題。」白夜摸了摸南茜的頭。

    「殿、殿下您」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南茜想要起來卻被白夜給按了回去，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白夜柔聲說道：「小鎮不需要副鎮長，它只有一名鎮長，名叫南茜·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