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路一家破舊的老式民宅里,堂前枯黃的落葉被秋風捲起,打着旋兒飄進了窗欞,張好古用粗糙的手掌婆娑着案几上心愛的青花瓷茶盞,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倦意。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張武和苟恩看來是回不來了.....」
旁邊的張宗元沒有說話——兩人開着車,膽戰心驚的從行刑場跑回來,也沒敢回張公館,繞着圈跑了好幾個來回,直到確定無人跟蹤後,才來到這處從來沒動用過的接頭地點。
「我這大好頭顱,不知道以後會被誰摘去啊!」
張好古又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張宗元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張好古年齡並不大,也就不到四十歲年紀,偏偏成天跟青幫那些七八十歲的老頭子混在一起,天天喝茶看戲。天長日久下來,好好一個英俊中年居然變得跟老人一樣暮氣沉沉。
尤其是最近,刺殺曹光遠失手和投資證券期貨失利以後,這張宗元就開始成天的傷風悲秋,幹什麼事情都無精打采。
不耐煩歸不耐煩,作為張好古明面上的義子,張宗元還是得出言安慰啊!
「義父,我們那一路人馬去追殺那幾個劉一班的心腹,估計一會兒就應該回來了,說不定還會有所收穫,只要能拿到那批債券,您這心情準保能好起來。」
八年多的島城生涯,張宗元的國語現在可是格外流利。
「希望如此吧!」
張好古嘆了口氣。
很明顯,那個耿朝忠既然已經在設計他們,怎麼可能會讓他們輕而易舉的搶到債券?
這另一路人馬八成也是個陷阱!
就在兩人憂心忡忡的時候,院子的大門傳來了敲門聲,張好古和張宗元目光一閃,望了過去。
一個閒漢打扮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張好古和張宗元的臉上不由得都露出了喜色。
那人揣着袖筒,面無表情的走到張好古面前,從袖筒里拿出半截自行車胎,遞給了張好古。
張好古接過車胎,問道:
「怎麼這麼晚?」
那人臉上露出謙卑的笑容,開口道:
「回爺的話,我們得手後按您的安排,讓小李開着車四處溜達,每到一個地方放下一個人,我也是剛下車!」
張好古點點頭,吩咐道:
「好了你下去吧!記得到賬房那裏拿賞錢。」
那人連聲答應,推門走了出去。
張好古拿起半截輪胎看了幾眼,沒有撕開,反而拋給了張宗元,自言自語道:「就這玩意兒?」
張宗元笑着接過輪胎,撕開外胎以後,裏面一束債券露了出來,他的臉上露出喜色,開口道:
「這神父挺聰明,居然把東西放輪胎裏面,既防水防蛀又不引人注意,真是絕了!」
張宗元一邊說話一邊拿起債券——打眼一看,這債券紙質發軟,顏色偏黃,一看就是放了很久。
張宗元抽出其中的一張,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志得意滿的笑道:
「都洋文,看不懂,不過拿到美國就可以換三百萬大洋,這筆買賣可真划算!」
「等等!」
張好古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抽出一張債券拿到鼻子上聞了聞,緊接着臉上露出苦笑。
「哎呦,還是個新貨吶!見過做舊的銅錢兒,還真沒見過做舊的紙幣!今天我老張也算長見識了!」
張好古嘆了口氣,雙手一合,將債券團成一團,然後又使勁搓了幾把,扔到了地上。
「怎麼了?!」
張宗元疑惑的撿起債券,對着陽光仔細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就看出了毛病!
這債券字跡模糊,印痕甚新,雖然經過了藥物處理,略略有點變黃,但仔細一摸紙張邊緣就會覺得割手,很明顯沒經過流通。
再用鼻子湊過去一聞,一股墨香撲鼻而來......
阿嚏!
張宗元猛地打了個噴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這張寫滿洋文的「債券」,猶自不肯死心,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後,張宗元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在「債券」上抹了一把,但是當他看到手上黑色的油墨和紙上被擦去的字跡時,他的情緒終於失去了控制。
「八嘎!!!!」
他仰頭怒吼着,咆哮着,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債券,幾下撕的稀爛,接着又抬起腳,正要把桌子砸碎,耳邊傳來了張好古的聲音:
「伊達君,請說中文。這裏四周可都是民宿,比不了咱們張公館。」
張宗元憋在嗓子裏的吼聲頓時被掐去了下半截,他張着嘴,放下腿,默默的回過頭來,用無比仇恨的目光看着張好古,一字一頓的問道:
「你早就猜到了?」
張好古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伊達之助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了,也許是在老德國監獄呆的時間太長,裏面受到的刑罰又太痛苦,自從出獄後,這傢伙就變得無比暴虐和易怒,動輒對手下拳打腳踢暴力威脅,搞得人人自危。
長此下去,恐怕人心就要散了!
看着張宗元冷厲的面容,張好古的臉上勉強露出微笑,開口道:
「伊達君,我可猜不到,只是從耿朝忠設計咱們開始,我就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所以一直都沒敢完全相信。」
「耿朝忠!」
張宗元咬牙切齒的說。
張好古從桌上拿起那半截輪胎,拿在手裏仔細觀察,片刻後說道:
「我覺得這件事耿朝忠可能只是個執行者。你看,這輪胎顯然有年齡了,現在出廠的自行車輪胎遠遠沒有這麼厚,所以這個輪胎倒很可能是那時候的東西,只是債券卻被掉了包。」
「難道不能是耿朝忠掉的包?」張宗元終於開始平靜下來,冷靜的思考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
「咱們捋捋。」
張好古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閉目沉思,開始整理思緒。片刻後,他語調緩慢的開口了:
「首先,那個黃政既然拿到了債券,那麼說明他是知情者,而我們知道,黃政是劉一班的妻弟——所以我們推斷劉一班知情,並且這個事件是他策劃的。
第二,黃政身上的債券是假的,那麼耿朝忠身上的債券必定是真的,並且耿朝忠那邊有人接應,還對我們進行了伏擊,黃政那邊則沒有。如此嚴密的保護,也從側面證明,真的債券大概率在耿朝忠身上。
第三,耿朝忠拿到債券,第一選擇應該是逃跑,如果沒有逃跑,那說明債券最終還是會交回到劉一班的身上,否則劉一班不會放過他。
所以現在的事情很簡單,必須先找到耿朝忠,找到他也就找到了債券!如果等到他跑了,或者把債券交給了劉一班,事情就基本沒指望了!」
張宗元低頭思考着張好古的分析,片刻後,他點頭表示贊同。
不得不承認,張好古的分析邏輯嚴密,毫無破綻。
小野會首選中的這個人果然並非常人!
當然,如果是一般人,也坐不到張好古現在這個地位。
張好古卻沒有關心張宗元的想法,他的眼睛依然緊閉,口中的語言像邏輯一樣冰冷:
「不過這只是債券存在這個前提條件下的情況,如果債券不存在呢?那只能說明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目的就是將我們一網打盡!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第一,耿朝忠那邊埋伏的人不會那麼少;第二,黃政那邊應該也會有埋伏。」
張好古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卻越來越冰冷,顯然,他已經陷入了自己的邏輯世界中無法自拔。
「所以,債券必定存在,並且必定在耿朝忠手裏!而耿朝忠設下的埋伏,應該只是他的個人行為,如果是劉一班安排的,就絕不會只是四個人,也絕不會不保護黃政的安危。」
「精彩!」
張宗元不由自主的鼓掌叫好,張好古這一番分析真是鞭辟入裏,讓人茅塞頓開。
如果耿朝忠在這裏,也一定會為張好古的分析鼓掌叫好——張好古在缺乏舒爾茨這個關鍵信息的情況下能推理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多智近妖的存在了!
「那麼,我們必須在劉一班回來前找到耿朝忠,然後抓住他,打聽出債券的下落!否則等劉一班回來,這場遊戲就基本結束了!」
張好古突然睜開了眼睛,斬釘截鐵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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