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夏新顯然有些心不在焉的,送曉萱到樓下,直接就離開了,自然會讓祝曉萱覺得異樣。
「當然,不僅僅是這裏,還有許多其他的地方……」
因為一直關注着夏新,所以,任憑夏新再怎麼偽裝,也是逃不過真正關心他的祝曉萱的眼睛的。
祝曉萱清楚的感受到了,夏新心頭的煩躁,憂慮,恐懼,與不安。
夏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習慣呢,不過,隨即,他又想起白羽說的話,有些愧疚的垂下了視線。
白羽的那一番話,對夏新的影響確實是很大的。
讓夏新心灰意冷的覺得,自己不該再傷害任何人了,也到了該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的時候了。
到了讓大家認識到,真正的夏新具體有多差勁,多壞心眼的時候了。
好一會兒,夏新才鼓起勇氣,抬起視線,注視着祝曉萱,苦笑一聲道,「曉萱,我,沒你想的那麼好,不,比你想像的,其實要壞多了。」
祝曉萱就這麼望着夏新,微微笑道,「濕乎對曉萱而言,到底是好還是壞,只有曉萱才有資格評價哦。」
夏新苦笑着,抬頭望向漫天繁星的星空,喃喃道,「我啊,其實很壞呢,嘴上說着,不想傷害任何人,其實,正在做着傷害所有人的事呢。」
「有嗎,」祝曉萱美眸彎彎,淡淡的笑道,「我不知道濕乎到底傷害了誰,但,肯定沒有傷害我就是了。」
「我啊,其實很爛的,我故意隱瞞,又欺騙了你,我……」
祝曉萱伸過右手,用手指輕輕的貼住了夏新的嘴唇,不讓夏新再說下去了。
然後,抓着夏新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溫柔而燦爛的笑着,「沒有傷害曉萱哦,僅僅是跟濕乎一起坐在這寧靜的路邊,看着星星,聊着天,此刻雀躍的心情,還有興奮的心跳,都讓人感覺要飛起來一般,只感覺到滿滿的幸福感哦,我不知道濕乎有沒有傷害其他人,但對曉萱,絕對沒有,所以,根本不用為此自責,難過的。」
夏新嘴唇一顫,清楚的從祝曉萱的話語中,還有那溫柔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濃濃的關懷,擔心之情。
「那只是因為……你並不知道,我其實……」
「濕乎,你錯了哦。」
祝曉萱帶着幾分調皮,幾分幸福的眼神注視着夏新,娓娓說道,「隱瞞跟欺騙,並不會傷害別人,還有比謊言跟甜蜜的情話嗎?所謂的傷害別人啊,是在謊言被戳穿之後,就比如,濕乎如果繼續說下去的話,就真的要傷害曉萱了,濕乎,是想傷害曉萱嗎?」
「我,我不想……,可是……」
夏新不想傷害任何人,可如果繼續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會傷的更深……
「濕乎,你還是不懂呢,我不是說了嗎,你沒有傷害我哦,更沒有傷害任何人。」
只要一看到夏新露出那種傷心難過自責的表情,祝曉萱也很容易的就跟着傷心難過起來,她希望看到夏新的笑容,正如,夏新也希望看到他的笑容,祝曉萱覺得,只要夏新開心,她就會感到更開心。
祝曉萱輕輕抓過夏新的手,用力按進了自己的胸口,「我不知道濕乎是隱瞞了什麼,又欺騙了什麼,但曉萱此刻興奮的心跳,跟暖暖的身體,濕乎感覺不到嗎,曉萱很開心,很幸福呢,只要兩人一起,這樣簡單的看看星星,說說話,就讓人覺得很幸福呢,即使我嘴巴會說謊,但身體不會騙人哦。」
「濕乎並沒有傷害曉萱,倒不如說,讓曉萱很開心,很快樂,」祝曉萱說到這,美麗的眸中,泛起些濕潤的霧氣,那是少女純真的淚水,在月光下反射出的最美好,最浪漫的光輝,那也是世界上最脆弱,最動人的光輝。
「所謂欺騙啊,只有被戳穿的那一刻開始,才會真正的變成惡言,去傷害別人,濕乎不想傷害曉萱的吧。「
「……」面對那純真的淚水,夏新完全說不出話,更沒辦法拒絕,他只能木訥的點了點頭,他絕對絕對不想傷害曉萱。
頓時,祝曉萱就露出了單純而幸福的笑容,伸過小手抹了把眼角的淚水,微笑道,「所以啊,如果是因為濕乎隱瞞,欺騙了曉萱什麼,才讓曉萱感覺這麼幸福的話,就請濕乎,負起責任來,把這謊言編織下去,要好好的欺騙曉萱的一生,永遠不要讓這泡沫被戳破,那就完全沒有傷害曉萱了哦。」
謊言並不會傷害別人,只有被戳破的,一時的謊言,才會傷害別人。
而永久的,久到欺騙她人一生的謊言,那就不會傷害任何人,甚至,會成為美麗的童話。
這是曉萱的溫柔!
這道理聽着很奇怪,有點像詭辯,但,確實是這樣的。
至少,對當事人來說是這樣的,如果用一生來編織一個謊言,把人圍繞在幸福里,不覺的是很美妙的事嗎,為什麼要拆穿呢?
祝曉萱幽幽的說道,「我覺的啊,濕乎對自己的要求太嚴苛了,總想着,要做最正確的事,總想着,不能犯一丁點的錯誤,要做好的事情,不能做任何壞事,為此,就常常會背負強烈的罪惡感。」
「這很奇怪啊,因為人類歷史上,真的有永遠做着正確的事的人嗎,真的有從來不犯錯誤的人嗎?有這樣的人嗎,說句不尊敬的話,哪怕我們尊稱他為孔聖人,他的一生又犯過多少錯呢?聖人尚且如此,濕乎,你對自己的要求,比聖人還高嗎?」
夏新的罪惡感,源自於他對自己過高的要求,他總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濕乎說,覺得自己很壞,唯有這一點,我敢大聲的反駁濕乎,如果濕乎也算很壞,這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對,一個都沒有,絕對沒有濕乎所想像的那種,從不犯錯,做着正確的,好的事情的好人,不管什麼,我都可以賭,絕對沒有這樣的人。」
「……」
夏新沉默了。
他感覺的出,曉萱的溫柔,曉萱在故意幫他釋放他的罪惡感,讓他不用愧疚,心安理得的面對人生,雖然……有詭辯的懷疑,但,其中也蘊含了曉萱滿滿的溫柔和關懷。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樣,但,曉萱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很壞,壞心眼,很狡猾,還很貪婪,不過,只要一想到濕乎,就覺得這些都無所謂了,哪怕錯一點,壞一點,又會怎麼樣呢?」
「濕乎,我們都還年輕,說句不負責任的話,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在這時間裏,做對了,那是人生,做錯了,那叫青春。」
祝曉萱並不喜歡看到夏新那副愧疚感滿滿的樣子,哪怕陪着夏新變壞,他也希望夏新能開心起來。
「愛對了,就是一生,愛錯了,那是青春。」
夏新苦笑道,「感覺是,很狡猾的說法。」
祝曉萱笑道,「是嗎,這是過去曉萱背負着強烈的負罪感,然後藉以安慰自己的話,不過對我其實沒有什麼用?」
夏新不解,「那你又是怎麼做的?」
「我通常會把濕乎跟另外一件讓我罪惡的事情放在天平上量一量,看看哪邊更重要,然後,就會發現,根本沒有可比性,在曉萱心裏,就算給阿基米德一個支點,他也撬不起天平另一邊濕乎的重量,所以,另一邊的事,頓時就不那麼重要了。」
說話間,祝曉萱往夏新這邊靠了靠,如水蛇般的手臂,輕輕纏上了夏新的脖子,兩人隔着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對視着,兩人的嘴唇離的很近,近的夏新,能清楚的聞到祝曉萱身上的香水味,還有那粉嫩嘴唇中散發出的誘人的少女芬芳。
「濕乎為什麼要求自己一定不能犯錯呢,就算犯點錯,又會怎麼樣?孔聖人排除異己,殺害對手,掌控權勢,仗擊弟子,輕蔑女生,勞動者,生產者的同時,為謀權勢,走蕩婦後門,即使犯了這諸多錯誤又如何,濕乎,想比聖人更厲害嗎?」
「……當然,沒有。」夏新,對於自己的要求,確實很苛刻。
「所以啊,濕乎,沒有人不犯錯的,犯點錯也沒事哦,」祝曉萱說道這盈盈笑開了,「現在正值夜深人靜,附近也沒有人,濕乎,不想犯點錯誤嗎,跟曉萱一起……到時候,曉萱可以陪濕乎一起向上帝懺悔,一起聆聽聖典,然後在聖光下淨化。」
「不過,曉萱也許會下地獄吧,即使如此,曉萱也無怨無悔,現在的我,正被滿滿的幸福感圍繞呢,哪怕不知道這幸福是用什麼製成的,我也願意在濕乎編織的幸福里,安靜的直到死去,濕乎,願意負起責任,去編織一輩子的幸福嗎?」
說道最後,聲音已經越來越柔,越來越輕,輕的低不可聞。
那美麗的眼眸輕輕的顫了顫,然後緩緩的合上了。
兩人的唇,已經輕輕的貼在了一起,夏新略顯冰冷的雙唇,與祝曉萱火熱的雙唇,形成了互補。
夏新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主動的,還是曉萱主動的,他只知道,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戳破謊言,傷害曉萱,要麼負起責任,去編織一個欺騙曉萱一輩子的謊言,這謊言,也就不會傷害任何人了。
曉萱的溫柔,讓他心裏的矛盾,罪惡感,通過兩人相連的嘴唇,全部的釋放了出來……
夏新覺得白羽沒有錯,曉萱更沒有錯,如果不是被自己耽誤了,曉萱大概是世界上最溫柔,最善良的女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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