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臉……
薛姨娘見她如此,神情有些恍惚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流血不止的臉頰。
這一夜,鄧家徹底亂了。
……
翌日早,鄧常恩與具氏雙雙殞命的消息在京中不脛而走,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阿荔聽着了消息,飛也似地跑回了愉院,急着要說給自家姑娘聽。
昨日一早是鄧公子被判刑的消息,今日一早又是鄧家夫婦身死……
最近的好消息,未免也太多了吧!
阿荔儘量壓制着語氣中的興奮,將事情說給了張眉壽聽。
張眉壽有些驚訝。
「聽聞是鄧家太太殺了鄧家老爺……鄧太太也被一名婆子給刺死了。」阿荔低聲說着:「還有個姨娘聽聞也在當場,且受了重傷,臉也毀了。便是鄧家那小公子,也要險些沒命呢。」
阿荔說着說着,不免覺得這消息雖好,卻又令她十分遺憾——遺憾沒有親眼瞧見。
消息自然也很快傳進了宮中、昭豐帝的耳朵里。
前來報信的乃是錦衣衛指揮使陸塬。
「消息可屬實?鄧常恩當真死了?」昭豐帝緊皺着眉,頗覺不可置信。
「當真死了,屍體都已發硬了。」
見皇上不信,陸塬詳細地稟道。
昭豐帝看他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而後,便又命人請大國師入宮。
這鄧常恩,在煉丹上很有幾分天賦,當初大國師將其引薦入京時,曾卜算出此人會是他得道升仙的一大助力——
現如今這助力死了……算怎麼回事?
昭豐帝有些不安地吃了半盞茶。
此時,忽有太監來稟:「皇上,寧貴妃娘娘帶着六皇子前來求見皇上。」
昭豐帝揉了揉太陽穴,隨口道:「讓他們進來吧。」
畢竟他說不說這句話,貴妃一樣都會進來,說了還能有面子些。
寧貴妃進來時,滿面笑意地以右手牽着六皇子,端得是一幅慈愛溫和的模樣。
昭豐帝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淇兒看起來緊張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人也瑟縮得跟個鵪鶉似得,他或許還能勉強相信一二吧……
這不走心的做戲,也真是叫他一言難盡。
「兒臣給父皇請安。」六皇子上前行禮。
昭豐帝淡淡「嗯」了一聲,神情看不出喜怒。
六皇子便退至一側。
寧貴妃見了微微皺眉,上前重新扯過他,來到昭豐帝跟前,笑着說道:「皇上,淇兒近來又新學會了幾首詩呢——皇上可想聽一聽?」
昭豐帝沒有什麼興致。
呵,都六歲了,已開蒙數年,如今學了幾首詩還好意思顯擺——他記得當初太子剛從冷宮裏被接回來,不足一年,就開始讀史了。
但他不說,省得貴妃聽了心慌。
那邊,六皇子已經背了起來,卻因緊張而有些磕磕絆絆,且還錯了一句。
待讀罷,無需昭豐帝說什麼,小孩子自已經羞愧的滿臉通紅。
寧貴妃瞧在眼中,在心底暗罵了一聲「沒出息」,又繼而笑着講道:「淇兒這般聰明伶俐,臣妾瞧着,倒與陛下幼時十分相像呢。」
昭豐帝聽得眼皮一抖。
他怎麼覺得被罵了?
「朕倒未曾覺得。」
要他看,也只有在太子身上才能依稀看到他的影子才對。
寧貴妃卻仍舊道:「陛下幼時的事情,臣妾記得最是清楚,便是淇兒這眼睛、這鼻子……也都像極了陛下。」
昭豐帝呵呵乾笑了兩聲。
罷了,他又何必去叫醒一個裝睡之人。
反正任憑她再怎麼說,他這張俊臉也不會因此就變得平平無奇。
「淇兒如今一日日長大,現下也到陛下腰間了呢。」寧貴妃邊替昭豐帝揉肩,邊講道。
昭豐帝點頭道:「確是長得慢了些。」
寧貴妃臉上笑意一凝。
又聽昭豐帝認真說道:「六歲多的男孩子,按理來說該到朕肋下才對。」
這下換寧貴妃乾笑了。
「臣妾一定在淇兒的膳食上多加留意。」她旋即說道:「可淇兒的身子骨兒向來好得很。」
「哦?當真?」昭豐帝眼睛忽然一亮。
寧貴妃以為總算說到了點子上,忙是點頭。
「那從明日起,便叫他來朕跟前——」
寧貴妃心中一喜。
「陛下可是要讓淇兒學着理政?如此也好,淇兒向來有孝心,也時常想着要幫皇上分憂呢。」
「理政?」昭豐帝無奈笑了一聲:「貴妃想哪裏去了。」
呵呵,眾所周知,他自己都不理政!
「朕是想讓淇兒陪着朕一同煉丹——上回國師還曾提過,要替朕尋一位煉丹童子呢。」
寧貴妃臉上笑意一凝。
……讓皇子做煉丹童子?
這種傳了出去不知道要惹來多少非議的主意,虧得皇上能想得出來!
不行,她可不能讓淇兒日後背上個煉丹童子的荒唐名聲……!
「皇上說什麼笑話呢,淇兒正是讀書的年紀……且他在臣妾宮裏自在慣了,若哪裏做得不周全,怕會給陛下添亂。且挑選御前煉丹童子,可萬不能馬虎……」
「愛妃說得也有道理,只是朕瞧着淇兒確也合適……」
寧貴妃又竭力勸阻了一番,昭豐帝才算勉強打消這個念頭。
只是看向六皇子的眼神,總含着一份不同尋常的滿意之色。
寧貴妃氣得咬牙。
她終日盼着皇上能對淇兒滿意些,可……絕不是滿意到讓人去做什麼煉丹童子啊!
因怕昭豐帝再提起這個話題,寧貴妃只得帶着六皇子匆匆告退了。
待出了養心殿,寧貴妃的臉色便徹底沉了下來。
皇上這一日日地,腦子裏裝着的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殿內,昭豐帝卻鬆了口氣。
總算能清淨些時日了。
「陛下,大國師到了。」劉福輕聲稟道。
昭豐帝精神一整:「快請進來。」
……
鄧譽醒來,已是兩日之後的事情。
他當日被打了一百板子,便昏死了過去。
此時張開眼睛,茫然地環顧了四下片刻,方才遲遲地緩過神來。
他趴在草蓆上,後身疼痛劇烈,使他全然無法挪動身體。
「……有水嗎?」他吃力地開口,喉嚨疼痛似有火在燒。
且他聲音微弱,一時根本無人能聽到。
牢房外,兩名獄卒正在說話。
談論的正是鄧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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