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雪搖頭道:「那是我隨口說的,你也信?」
說起韓三寶的身世,幾位女子齊齊雙眼放光,目不轉睛盯着她。
風無涯則早已知道真相,沒什麼興趣,走到一邊角落裏繼續捶胸頓足。
岳景天感興趣的是韓立雪,可此時她卻……也走到一邊唉聲嘆氣去了。
韓立雪徐徐道來:
韓王韓寶宗娶一房妻室楊氏,育有二女,長曰韓立婉,次曰韓立雪。
二女自小性格迥異。
韓立婉性格豪放,好武厭文,喜歡結交江湖好漢。
韓立雪則好文厭武,深居簡出,直至十五歲學有所成,方始離開家門。
先是在豪門士子以及莘莘學子之中一詞而紅,繼而打入江湖,迅速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第一才女,無數人神往的夢中神女。
而此時,韓立婉在江湖之中,早已闖出一些名堂,反而看穿了所謂江湖,心灰意冷,回到家中過起深居簡出的生活,除了貼身侍候的丫鬟,不見任何人。
幾乎半年,足不出戶。
直到半年之後,她才出門向父母請罪。
整個韓王府,似乎遭受到一次五雷轟頂,韓王夫婦陡聞噩耗,差點崩潰掉。
原因是,冰清玉潔知書達理的韓立婉,竟然身懷六甲,不久即將分娩!
韓王夫婦差點被生生氣死,逼問韓立婉那個壞人清白的混蛋是何人。
韓立婉緘口不言,稱有負父母養育之恩,願已死謝罪,但孩子無辜。
正好聖旨下,寶通帝大壽,令韓王及其兩位愛女上京祝壽。
再回來時,韓立雪已誕下一男嬰。
彼時韓王韓寶宗陡遭陷害,身負重傷,已無心再計較此事。
再後來,王蓮英假傳聖旨,大軍圍困韓王府。
在黃榜第五高手劍魔風無涯保護下,韓立婉、韓立雪姐妹本可脫身。
可是韓立婉自覺有罪,既已誕下嬰兒,不願再苟活,將嬰孩兒託付給韓立雪,與父母一起葬身在火海之中。
韓立雪說道此處,已是泣不成聲,摟着韓三寶道:「三寶,你就是那個男嬰,你是我姐姐韓立婉的親子啊。」
韓三寶身子微微一震。
其實他並不如何吃驚。
此事陸薇菡早已懷疑過,當時他雖打斷,但是心裏卻也覺得她說的未必沒有道理。
只是不願意去深想,也不願意去接受。
他知道,不管事實如何,大當家總有親口告訴他的一日。
此時聽到事實,倒是反而有種松下一口氣的感覺。
韓立雪自小將他帶大,在心中她是至親之人。
此時變成自己的小姨,使得這份親情更加濃厚,更加真實,有喜無憂。
唯一有點無法釋懷的是,韓王韓寶宗——此時是他外公——滿門受怨而死,而他竟到此時才知自己身世、仇人是誰。
幸好大仇人王蓮英已死,否則他更加無法釋懷。
見他遲遲不說話,韓立雪以為他無法接受,泣聲道:「三寶,此事怪我,我不該隱瞞你。」
韓詩蕊及韓寶寶二女則是目光灼灼,眨也不眨地盯着韓三寶。
韓立婉是她們堂姐,窮凶極惡小霸王是她親子,也即是她們的……
小外甥。
呀,這真箇是山不轉水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他窮凶極惡小霸王仗着師父的身份耀武揚威,把自己欺負得無以復加。
此時成了自己的小外甥,是不是說,自己想怎麼虐待毒打他都可以?
韓姓二女目光之中充滿興奮。
陸薇菡及仇逸璇則覺得小山賊的身世很可憐。
尚在襁褓中,至親之人便一一離他而去,只一個小姨相依為命,卻又苦苦隱瞞他十多年,讓他以為自己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
此時雖知身世,卻又同時在他心裏強行加上一段悲慘痛苦的往事。
不可憐麼?
韓三寶心情激盪,又悲又喜,感受着懷裏小姨微微顫抖的身體,耳中聽着她帶着哭泣聲的自責之語,才反應過來緊緊抱住她,勉強笑道:「我怎會怪你,小……小姨。」
一聲小姨,聽得韓立雪喜極而泣。
她期盼這一刻,足足十多年,曾不止一次想告訴他真相,聽他叫自己一聲『姨母。』
只是那時,她肩負血海深仇,不願韓三寶牽扯進來,一次次忍住未說。
此時期盼近十七年的心愿得償,既溫馨又幸福,果然是血膿血水。
「也不要怪姐姐,好麼?」
韓立雪軟語道。
韓三寶已從悲喜之中完全走出來,心情平靜道:「我誰也不怪。我原本以為自己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可憐人,此時陡然有你了這個小姨,又有了母親以及許多親人可以緬懷惦記,我歡喜還來不及,又豈會責怪誰?」
他此言並非安慰韓立雪,而是出自肺腑。
若說得知真實身份後,唯一還無法釋懷的事情,便是昏君寶通帝。
雖說當年的慘案,王蓮英才是幕後劊子手,可寶通帝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他真想直接沖至金鑾殿,一劍殺了他以報血海深仇。
可血濃於水,又豈能當真去殺他?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理解之前韓立雪為何一心尋死。
那是因為父母之仇不得不報,卻又不能去報的絕望深鎖。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是你小姨。」
韓姓二女生怕小霸王將他們忘記,齊齊歡喜地叫道。
因為寶通帝的緣故,韓三寶愈發不喜待見她們,怒瞪她們一眼道:「我不認你們。」
韓姓二女齊齊垂下頭,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寶寶,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他不認我啊。」
「他不認,我們就不是了麼?」
「……」
韓三寶懶得理會她們,放開韓立雪,一臉笑意望着她,「小姨啊,真不知那個男人是誰?」
韓立雪心裏一緊。
他說不怪誰,可這話卻分明不肯承認事實,或者說不肯承認那個男子。
也罷,那個負心人此時不知是死是活,只當他從不存在好了。
於是抹去淚水道:「不知,姐姐從未提過他一言。」
韓三寶笑道:「也罷,咱們韓家,只當從未有過此人。」
韓立雪點頭道:「嗯。」
至此,韓三寶身份秘密揭開,他一時間無法完全接受,覺得有些虛幻,不真實。
可他同時也清楚,此時最難受之人是韓立雪。
他不想再增添她心裏負罪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笑語歡聲。
「好了立雪,你和師祖至親相認,是好事,別哭了。」
仇逸軒走過來安慰道。
語氣溫柔,神態親密,溫柔得像是個沉浸在愛河裏的小男子,已經全然不是韓三寶認識的那個器宇軒昂,傲骨錚錚的仇逸軒了。
韓三寶陡然一驚,大叫道:「好啊,差點被你們糊弄過去,說,你們倆究竟怎麼回事?」
仇逸軒和韓立雪又是齊刷刷臉色一紅。
韓立雪扭扭捏捏道:「三寶,我……我……」
她雖已三十出頭,可其實於男女之情潔白如紙,一說起自己與仇逸軒之間的事兒,立刻羞愧得無地自容。
仇逸軒壯着膽子道:「我來說吧。」
他雖是壯着膽子說起與韓立雪之間的事情,可其實他也是初臨此事,羞澀難當,說得極是簡單。
初始,他一見韓立雪,便覺得血液沸騰,心跳加速。
想天天見她,又不敢見她,偶爾偷偷去看幾眼,滿心歡喜,同時又是滿心負罪感。
直到韓三寶趕鴨子上架般讓他送韓立雪去安陽山,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去。
這一去,差不多一個月時間,二人朝昔相處,仇逸軒自然是被韓立雪迷得更加神魂顛倒難分東西。
心裏的情愫再壓抑不住,漸漸爆發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按照韓三寶的話說:癩蛤蟆望天鵝,越望越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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