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江湖上的勢力,九殿也許不是最強的一個,卻定然是最奇特的一個。他們做着拿錢殺人的買賣,向來行蹤詭秘,少與人往來。江湖上都知九殿,卻皆知之不深。
不知甚麼時候起,江湖上有了張遂光是九殿大師傅的傳言,好事者藉機面詢,張遂光竟親承自己確為九殿的大師傅之一。至於自己如何入得九殿,排行第幾,他只回一句,「依殿規,不便奉告。」
九殿雖是殺手堂,卻並非濫殺,自謂五不殺不殺皇親、不殺清官、不殺德高、不殺孕婦、不殺嬰孩。多年來,其能為江湖所容,便是一直守着江湖的規矩,不曾做過甚麼出格的事。
然,
九殿有四堂鬼府、幽冥、地獄、囚魂。囚魂接洽僱主,地獄尋人跟蹤,殺人的事向來由幽冥、鬼府的人來做。是以,九殿高手,盡在幽冥、鬼府,八位大師傅皆出自此二堂。
坪上原一戰,久無情、屈不叫、斷離憂傷重而死,空出了三個大師傅的位置,自然得有人頂上。張遂光讓菩提心帶來了兩堂最厲害的八個殺手,便是要擇其優者委以大師傅之職。
這八人皆一身的黑衣勁裝、鬼面遮臉,形容難辨。然,細看之下,仍可知其間一人為女子。
「殿主,八人已帶到。」菩提心上身微躬,輕身言道。
張遂光背對着九人坐在石凳上,一手抓着釣竿,一手按着地上已開口的酒罈,似乎並無答話之意。菩提心早也見怪不怪,領着八人安靜候在一旁。
凌成齋裏面有個很不小的荷塘,裏面原本就有些野魚。張遂光在此落腳後,分舵管事又背着他命人從市集買了數千斤愛咬鈎的魚種投了進去。自端王府回來後,便整日喝酒釣魚,悠閒得很,倒似隔絕了天人。
浮漂抖了抖,又有魚咬鈎了。 數千斤魚投入荷塘後,從未餵食過,
「呵呵,看來是條大魚!」用力扯了扯,感覺水下一股勁力在反拉,張遂光眼冒金光,不時回頭大叫着,「菩提心,我釣了這幾天,小魚少說也釣了兩三百條了,大魚卻一條也沒釣到過。沒想到你一來,便有大魚上鈎,一會兒,我請你喝酒!」
說完有怔了怔,頹然道「我總不記得,你是不喝酒的,唉,好生沒趣!」
「啪」的一聲傳來,原是大魚狠命掙脫,在他搖頭說話的空檔兒掙斷了釣竿。望着半截兒在水裏浮動的魚竿,菩提心麻臉一突,心裏暗罵,「賊魚兒,可莫害了我!」
張遂光卻渾不在意,摸起身邊的酒罈,咕嚕咕嚕急灌了幾口酒,狂笑道「上了鈎的魚,便是再大再強,哪怕已掙脫了釣竿,也絕不可能放你就此離去。」
「去」字才落下,他便一躍而起,幾個翻滾跳到池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水面的半截釣竿,一扯一揮間,把一尾三尺余長的鱘鰉魚丟到了岸上。
「嚯,塊頭倒真不小!」魚身才着地,張遂光便出現在了它身邊,用腳踢了踢,謂菩提心
道,「叫廚子拿去做菜,今日府上便吃全魚宴。」
菩提心躬身應了句「是」,便退到了一邊,朝院外吹了個口哨。不一會兒,行來兩個漢子,拿着大網兜將這尾三四十斤中的大魚抬了下去。
「嘭!」張遂光毫無預兆地一掌打在八人中的一人腹上,左右的七人中,兩人本能地退出一步,手上皆蓄上了力。張遂光臉色一喜,向他們猛攻過去。
巡過盲山鹽場和阜州鹽場後,梅思源便回了錦州。頜王意外殞身天門城,安咸郡內人心不穩,上至三司衙門,下至市井百姓,皆以為大華與沙陀大戰在即。他是安咸首官,必須回到錦州坐鎮,安定各方。
趁着午間休憩,百里思硬拉着他到花園,冒着烈日散着步。
「源哥,頜王殿下的事,你也想開着些罷。我雖不理政事,已亦能察覺近來局勢愈來愈緊張了,各方都望着你這個從一品的鹽政司呢。」百里思拉着梅思源衣袖,柔聲安慰道。
梅思源輕輕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思妹,我不妨事的。我不在府這些日,辛苦你了!」他臉上雖笑着,眼中卻透着滿滿的蕭索,「頜王殿下遇難,說來我亦有推脫不掉的責任。若非」
「源哥!」百里思打斷他話,一臉疼惜道,「你莫要無端自慚了。至此時,你自也猜到是有人設計謀害頜王,敵暗我明,頜王殿下素以智稱尚未能倖免,何況是你?」
「哼,任誰也想不到,一直不得聖寵的贇王竟是個如此狠辣的角色。」梅思源努着眉,強壓這怒意道。
百里思快行兩步擋在他身前,擔憂道「源哥,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思妹,我早已不是熱血青年了。」梅思源苦笑道,「易三公子派人傳來急信,月初,贄王在庇南帛州遇伏,不幸罹難。如今大華最有威勢的三位親王都不在了,這位贇親王,自然是不二的立儲之選,或許不久便可登基為皇。所謂為人臣之忠者,不可反也。我一個大華臣子,能做甚麼?難不成真要反麼?」他輕輕搖頭,兩行淚緩緩流下,「只是,可惜殿下和兩位王爺,便這麼湮沒在了此人的陰謀詭計之中。」
二人行出百餘步,梅思源想起易布衣提過月底要押鏢去都城,乃正色謂愛妻道「易三公子近日會領鏢隊東去都城,我實在放心不下塵兒,不如讓海棠跟着過去罷!」
易布衣原是隨爺爺、叔叔去都城赴朝廷徵召令的,端王只請了易麒麟進府,餘人一概不管。易布衣聽了爺爺的話,先回了安咸總號,幫着父親打理鏢務。易家正想着去打探下都城的消息,碰巧剛好接了一單往都城的買賣,便指了易布衣領鏢,月底便走。
「唉,如何不是!我再與海棠說說罷!」百里思輕聲嘆道,一臉憂容正掛臉上。
「嘭!」張遂光腰腹一扭,折身打出一掌,實實印在了對面的黑衣人胸前。黑衣人退出四五步,身形才穩住
便萎頓了下來,緩緩癱倒在地,鮮血從他口鼻中涌了出來,流了一地。原來,他的心臟也被張遂光一掌擊破。
此時,先前立在院中的八人僅剩四人。
「你知我為甚麼殺他們麼?」張遂光站到四人面前,笑着問道。
「不知。」
「不知。」
「不知。」
「不知。」四人陸陸續續答道。
張遂光踱步到最先挨一掌的黑衣人面前,笑道「我打你那一掌時,他們兩人後退了一步,手上也蓄上了力。做大師傅,對九殿必須九死無悔,他二人做不到。」他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四具屍體中的兩具,「不夠忠心,武功又高,留着是禍害。」
他隨意踱了幾步,剛好到了石凳旁,眼睛無意瞄到了酒罈,順勢便拎了起來喝了幾口。酒興得償,張遂光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再道「我踩爆他二人腦袋時,這兩人先後回過頭,顯然是提防我驟然出手殺他們。」說着指了指另兩具屍體,鄙夷道,「身為大師傅,心中豈能有懼?豈能疑我?這般多疑沒膽的東西,留着有甚麼用!」
這時,菩提心五人乃知為何同行四人何以身死。然,這時回過神來,又覺張遂光所言極有道理,不禁對他又畏又懼。
「自今日起,你們便是九殿大師傅。你為久無情列大師傅第七、你為屈不叫列大師傅第八、你為斷離憂列大師傅第九。」張遂光依次指着三人,正色道。
待到了第四人跟前,張遂光卻並未言語。這是他第一掌出手打的人,亦是八人中唯一的女子。
「你-為-恨-紅-塵,列-大-師-傅-第-二!」張遂光目不轉睛盯着她的雙眼,一字一頓道,「僅次菩提心。」
如此,九殿九位大師傅之位已定,依次為菩提心、恨紅塵、怨長生、滅封魔、血滴子、含別苦、久無情、屈不叫、斷離憂。
新晉為大師傅的女子,竟直接排在了第二,而且用了張遂光之前的代號。除了先前的八位大師傅,江湖上無人知道張遂光便是九殿排第一的大師傅恨紅塵。
「是,殿主!」五人齊聲回道。言畢,四人摘下了面具。
在九殿,除九位大師傅,余者皆不可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如夬甲二、兌丙三之類代號;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必須以鬼面遮臉。
久無情是個乾瘦的矮個老者,只見他眼窩深陷,目光呆滯,一副毫無感情的形容。
屈不叫則是個只有左耳的禿髮中年,他形體肥圓,一臉的油膩,長得實在不討喜。
一旁的斷離憂卻是個英俊的青年男子,唇薄濃眉,鼻豐目朗,似乎正微微露着笑意。
站在最末的恨紅塵也輕輕摘下來面罩,醜陋的鬼面下竟是張脫俗清麗的臉,她竟是
竟是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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