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來到泰山頂,這次沒有去從山腳往上登,而是從偏僻之地直接飛升上去,而後來到一顆迎客松下,找了塊青石盤膝坐在上面。
山風獵獵作響,吹散了他的黑髮,聽着身後道觀的鐘鳴聲,看着山下那影影綽綽開始亮起來的霓虹燈,蘇言內心在此刻出奇的平靜。
雖只有一天時間,但是,該看的,該了結的全都來了一個徹底,再無遺憾,時間雖還有,他卻不想動了,只想坐在這最高的地方,聆聽大自然的聲音。
在異界的時候,有時候做夢都希望回到此刻的世界,找尋曾經所失去的,可當有一天你真的拿到了渴望中的東西時,卻是平靜了下來。
人就是這麼怪,想想自今天回來後,找到小夏,給她安排了人生的歸宿,黃金店,大排檔,直至又一轉眼,孤身來到了這裏,靜靜的等着最後時刻的到來。
想想他也是挺幸運的,好與不好都走了,幸與不幸都過了,愛過,感受過,哭過,笑過,哪怕曾經淚水盡情流淌過,那也是痛徹心菲的精彩,其實有時候,選擇一條道路,就選擇了一種人生一種無悔。
了無遺憾了,或許,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後留戀的時間,或許,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應該不會回來了,因為心底那塊遺憾,已經被他揭過去了,這裏,只能成為他最美好的一段回憶了,畢竟,他已經死去了,這片世界,已無他的痕跡。
夜深了,繁星開始一顆顆眨着眼冒了出來,蘇言抬起頭,看着它們,不知道自己在它們哪一顆上,夜晚的風很大,尤其是山頂處,一座座巍峨的群山猶如巨人一般,也是隱沒於黑暗中,它們,也要歇一歇了。
沒有人看他,也沒有人和他說話,夜空的穹廬,好像只剩下他一人,也沒有了平日的嬉皮笑臉,終成眷屬的有情人,或許會隨着時間的消磨而忘記他,畢竟曾經來過。
蘇言就這麼安靜等待着,只可惜,看不了日出了,沒事,留下這點遺憾也挺好,或許在自己老了咽氣的時候,會想想這輩子還有什麼遺憾的事未了,或許會想起來這裏,想起自己曾經的家鄉,家鄉里,那個曾經要守護一生一世的人……
時間悄悄的流逝着,當只剩下最後一個時辰時,竟然在蘇言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不,應該是兩個。
「師父你小心點。」一個稚嫩的童聲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者笑呵呵回應道。
「師父,你說你為什麼每半個月都要在這個時候來這臨仙崖呀,晚上路黑,你又一把年紀了,萬一出個什麼事,你讓我咋辦呀。」小道童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攙扶着一個看上去至少八十歲的老道長,提醒他注意腳邊的石階並埋怨道。
老道長呵呵一笑,停了下來,喘着粗氣,再有十個台階就到山頂了,到時候風大,氣喘的急了,容易引發劇烈咳嗽,他一把年紀了,可經不起這樣,只好先將氣喘勻了再上去。
「這是一種習慣,也是歷代天師們的遺訓,你既然被我選擇了當下一任的天師,以後也要經常來的,夜晚十二點,就要撒祭品。」老天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慈愛的摸了摸只有七歲道童的後腦勺。
「就這五十個亮晶晶的石頭?」小道童抬了抬肩膀,他背上綁着一個包裹,裏面裝着師父也不知道從哪裏尋來的奇怪石頭,好看是好看,但沒啥用呀。
「對。」
「可是師父,有很多師兄們也到山下去找了,底下什麼也沒有呀,那,那祭祀給誰呢?神仙嗎?那只是假的,只有電視劇和動畫片裏才有。」
老道長哈哈一笑「知道嗎,為師小時候也是這麼問師父的,師父說,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的師父給他留得唯一的遺訓就是這個,所以這個習俗就這麼一代代傳承下來,到了你也一樣,不要求你壯大什麼山門,光耀門楣,只希望自我咽氣後,每半個月天來一次祭祀便是,有難度嗎?」
小道士撇撇嘴「您咽氣還早,等我什麼時候有了徒弟,你給你的徒孫叮囑去。」
「哈哈,你這個皮猴子,盡討我高興,我還能活多久呀,過了這個年頭,我都一百零六了,不行嘍,不行嘍。」老道長看了看夜幕,住着拐杖開始了最後的攀登。
「那還早着,您不是說師公活了一百一十歲嗎,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小道童連忙去攙扶,老道長噗嗤一下笑出來「得虧收你進門晚了些,要不然,我早在六年前就閉眼了。」
小道童一愣,很快就明白自己說錯了,吐了吐舌頭「,嘻嘻,對不起師父,您,您應該是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的,不過話說回來,我以後也可能是個長命之人,你看歷代天師,都至少活了一百多歲才羽化飛升的。」
老道士點點頭,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包裹「或許,與經常接觸它們有關係吧,等這次下山後,我就告訴你它們的出處在何……」
「師父師父你看那仙松下有人。」老道長的話還沒說完,小道士就突然咋咋呼呼的喊道,老道士一眯眼,趕緊帶上掛在脖子上的老花鏡看去,上山帶着它,一走一晃,暈的厲害,所以夜晚登山時,像個懷表似的,總是戴在胸前,咦,還真的有,難道是今天的遊客沒有下山?怎麼會跑到這裏?
臨仙崖可是關着禁止參觀的,現在的遊客呀,喜歡冒險和熬夜,這得坐了多長時間,不怕被晚上的山風和潮氣給弄感冒了。
小道士很激動,因為這麼久一直是他陪着師父跑這裏來上祭品的,大晚上的,總感覺很害怕,有時候山風吹過遠處的那些樹杈,那聲音,跟個鬼嚎似的,太可怕了,師父又一把年紀了,戰戰兢兢的走路,萬一被吹到,這烏漆嘛黑的,到道觀又有那麼長的山路走,自己該怎麼辦?
現在好了,竟然有一個人在這裏,倒也安心了許多。
「阿姨你好,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您是怎麼上來的?」小道童看着蘇言的背影輕聲喊道。
此刻的蘇言依舊坐在迎客松下面的青石上,一身古裝白衣被吹的獵獵作響,往後飄去,頭上的木簪也掉落一旁,一頭長髮隨風而動。
這也難怪小道童會叫阿姨,現在的人都很少留長髮,更不用說這麼長了,就算在觀中的幾位師兄師叔,留了那麼多年,也只是勉強能插着木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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