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需要休息,這是他為自己所定製的一個生物鐘,因為昨天定了那麼多魂,他要好好休息一下,況且也需要在寺廟裏其他僧徒面前經常露個面。
更何況,在中州這個地方,尤其作為鬼差,意外與明天,誰會先到來,誰也不知道,所以,在每天決定出去定魂時,他們都將這一天當做最後一次的出行,想想真可笑,作為一個已死之人,竟然還會害怕死亡。
或許,這是生命失而復得之後的珍惜吧。
郭浩就是這樣,自從徹底想清楚後,就是這般,定一天魂,然後修整兩天,尤其是每次活着回來,沒發生什麼意外後,更加的注重這兩天的時光。
今天一大早,在監寺師叔的派遣下,郭浩帶着四個小沙彌拿着掃帚出來打掃寺院周圍的梧桐葉,秋天來了,很多葉子都離開了曾經所棲身的地方,重新回歸本源,滋養着母體下一年的茁壯繁盛。
「師兄,你頭髮都長出來了,為什麼不再剃了呢?」一個小沙彌掃了幾下,將困擾多日的疑惑問出來。
郭浩摸了摸有些扎手的頭髮,輕輕笑了:「因為師兄我準備還俗了。」
「為什麼要還俗?寺廟不好嗎?」小沙彌繼續問道。
郭浩將面前的葉子慢慢掃一堆:「寺里很好,與世無爭,但是,師兄我卻並不屬於這裏。」
是呀,他並不屬於這裏,因為自從勇敢的邁出第一步,開始在中州定魂後,他不確定自己何時生死,但是,如果在碰到血衣候而無法逃脫時,在臨時前,他不想以和尚的身份,而是體體面面,以當初的樣子離開。
小沙彌還想問些什麼,郭浩卻笑而不語的轉身,去別處清掃了。
沙沙沙~
郭浩剛將幾個落葉堆掃在一塊,就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轉過頭來卻發現,一頭黑的純粹的騾子正興高采烈的踢着落葉堆,將他剛才所掃淨的磚面再次弄得一團糟。
郭浩舉起手中的掃把就要驅趕,卻從旁邊另一個葉堆里,突然跳出來一個三尺來高的小骷髏,手裏拿着大把的葉子咔吧咔吧高興的四處撒着。
郭浩全身猛地一顫,心臟劇烈的砰砰跳起來,舉起的掃帚就這麼停在頭頂,一切,仿佛時間定格了一般。
「是,是他嗎?」
郭浩眼睛頓時一紅,小黑,小白,真的是它們,不會認錯的,當初在平陽城,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騎着這樣一頭騾子。
在來中州後,他來寺廟裏找自己,也是這般,還有這個小骷髏,他不會認錯的,他還活着嗎?
沙沙沙~
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每一步都仿佛度量一般,郭浩輕輕閉上眼,兩行清淚便是順着眼角流淌而下。
「大哥,是你嗎?」郭浩猛地轉身,嘶啞着嗓子喊道,從蘇言當初救了自己後,他就認準了他是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大哥。
可是,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很黑的少年人,無論身高還是相貌,甚至氣息,都不是蘇言,郭浩原本滿臉激動的笑容頓時一點點凝固下來,最後滿眼失望的低下頭。
是呀,怎麼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整個冀州,那麼多人找他都沒找到,他怎麼可能還活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郭浩一陣揪心般的痛。
那名黑臉少年來到郭浩前面一米處便停了下來,郭浩一擦眼,行了一禮:「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有什麼需要小僧幫忙的?」
蘇言看着多半年不見的郭浩,更加的蒼老了一些,鬍渣都沒刮,郭浩原本就是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這麼長時間來,他變了,感覺變了,變得蘇言都生出一絲陌生感了。
還記得當初自己將他從血衣候的聚集地救出來,他感激涕零,非得認自己為大哥,他當時一心想要藉助郭浩的倒霉,看能否找到血衣候,然後利用手段活捉,交給小白和小黑晉級,便丟給他一個魔方,說轉好後自己就來找他。
但天意弄人,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幕幕,讓他再也沒有了機會,如今故人重逢,尤其聽到他那一聲『大哥』以及失望後的表情,蘇言內心是欣慰的,最起碼,這個世上,他又多了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好友了。
「師父,我最近遇到了一煩心事,可是怎麼也解不開,聽聞雷雲寺諸位師父都是得到高僧,特來求教,以解心惑。」蘇言行了一禮,臉上帶着微笑道。
「施主謬讚了,不知道是否可以給貧僧說一說您的煩心事,或許,可以幫助一二,」郭浩再次施禮道。
蘇言一翻手,一個花花綠綠的魔方便是出現在掌心:「不知師父可否將它還原,來了卻我曾經和一個故人下的賭約。」
郭浩面帶微笑抬起頭,當他看到蘇言遞過來的魔方時,頓時怔住了,尤其眼前之人,那一句『曾經和一個故人下的賭約』讓他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霉蛋,如果下次見面你能將它們復原,我就給你一個好東西!」這是當時蘇言離開後拋過來一個東西後所說的話,因為魔方是鐵製的,他沒注意,還將他給打暈了過去,但沒想到這句話,卻是成了永別。
這件事,沒人知道,只有他和蘇言兩人清楚。
看着面前之人滿是和煦的笑容,郭浩哆嗦着嘴唇,手裏的掃帚緩緩滑落,小心翼翼接過魔方,蘇言曾經給自己的,在得知他生死後,被自己埋在後山的墓穴里,而他,已經學會了將它復原了。
郭紅用衣袖粗魯的一擦眼淚,雙手就開始了復原,蘇言眼睛發紅的看着他,這次很快,只用了十幾個呼吸,事實上,蘇言只是稍微打亂了一下它。
「給你,好了。」郭浩看着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面孔,顫着音道。
蘇言接過魔方,盯着郭浩,久久後,聲音輕啟:「霉蛋——」
郭浩卻在此刻突然往後退了一步,連忙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掃帚,然後對着蘇言行了一禮:「施主,困擾您的煩心之物小僧已經給您解開,望施主莫要再被這些玩物而心擾,小僧還有其他事要做,不便打擾了。」
郭浩說完,便直接轉身,拿着掃帚驅趕小黑小白。
蘇言立馬收了小白,小黑還沒來得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沙彌便是跑了過來。
「師兄師兄我那邊掃完了,你這裏怎麼樣了?咦,這位是……」小沙彌突然看到蘇言,疑惑道。
蘇言因為魂力的原因,卻被眼前這個蹦蹦跳跳而來的小沙彌隨意看了一眼,頓時毛骨悚然,但只是片刻,那股感覺便蕩然無存,似乎一切只是幻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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