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道:「他應該不喜歡這種期望吧。」花
七一愣,隨即笑道:「他自己覺得不在乎,但是很在乎,所以才有了我。」
冰山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花七道:「我給你講一個真假美猴王的故事。」於
是花七將故事娓娓道來,冰山聽得很入神,她從沒聽過如此神怪誌異的故事,明明是假的,聽來卻很真,可惜這故事似乎無頭無尾,只是中間一截。
最後冰山道:「六耳獼猴是悟空的二心嗎?」
她學識不差,聽得出故事背後隱喻的道家哲理。花
七含笑點頭。冰
山欲言又止。花七看到後,笑了笑道:「我不會想着取代他。」
冰山道:「這麼說來,你們和真假猴王還是有不同的。」
花七道:「是的。」
冰山道:「老實說我很難相信你說的話,可事實上,我確實相信,一開始我覺得自己白活了這二十年,現在呢,居然覺得很輕鬆,甚至有點感激你。」
花七悠然道:「任何人背負着仇恨活着,都不會很輕鬆。」「
謝謝。」冰山道。花
七道:「不用謝,我幫了你,現在也希望你能幫一下我。」
「嗯?」冰山道。
花七嘆口氣道:「我能用移魂大法迷惑東方玉,卻沒法將同樣的招數用在路震北身上,何況我現在已經油盡燈枯。」
冰山發現花七眼中抹上了一層灰色。
她道:「路震北要來了?」花
七道:「他主修的內功叫做菩提心意功,這門功法一共有二十層,他已經修煉到十八層,前十八層至剛至陽,到最後兩層才會轉為無人相、無我相,進入剛柔並濟的境地。他若是踏入最後兩層,我反倒是有辦法對付他,現在卻很麻煩。」冰
山奇怪道:「武功越高豈不是越厲害,而且既然能剛柔並濟,也能隨時化出至剛至陽的功力來才對。」
花七笑道:「你還年輕,不太了解這些。比如一個男子,他三十歲前可以和心愛的女子通宵達旦的纏綿,三十歲後,雖然更懂女人,技巧增進,卻不會有年少時的剛猛了。武學之道,亦是如此。並非全得,而是在取捨中不斷前進。正如這世界,神夏和赤漢也有比大晉優勝的地方,只是大晉優勝之處要多一些而已。」冰
山道:「這些道理我沒聽過,但你說的有道理。但你還是沒說路震北來沒有。」花
七道:「他的內功至剛至陽,我的至為陰柔,正如磁鐵,天然就會互相吸引,他沒有到,是在等我衰弱到不足為懼的地步。」
冰山道:「你是說他已經知道到你的位置?」
花七點頭,說道:「是的,這種感應距離不會太遠,他大約在我們一百丈外左右。」冰
山道:「你打算我怎麼幫你?」花
七道:「魔門的趙無忌死在我身上,我從他那裏找到兩樣東西,一個是天魔音,一個是天魔舞,現在我教你天魔舞。」
冰山剛想問花七怎麼教她?突
然覺得身體一陣冰涼。
她覺得背後好似貼上了一塊萬古不化的寒冰。花
七輕聲道:「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控制,不要回頭。」
冰涼的氣息鑽入冰山身體裏,她覺得自己肢體變得無比僵硬,可最終沒有拒絕。恍恍惚惚間,她進入一個超然的視角,看到了自己在翩翩起舞。奇
怪的是,她沒看到花七在哪。
她的身體正擺出各種各樣的舞姿,有時候端莊肅穆,有時候妖嬈動人,偶爾還如祭祀時的女巫,充滿神秘,卻讓人捨不得挪開眼睛,越陷越深。
她突然明白了天魔的含義。天
魔舞並非是以妖嬈的魅惑取勝,而是利用舞姿,勾起人心底的各種欲望,若是求長生,見得便是天仙,若是慾海沉淪,便是妖嬈魔女……有
所求,就有所應。忽
地冰山覺得自己不斷下陷,最後身子一沉,她驚覺自己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花七的聲音輕輕傳來,說道:「繼續盡情的舞蹈吧,這已經成了你的本能。」冰
山心頭一動,覺得適才身體的僵硬都消失了,她在月光中,山野里盡情舞動,真氣消耗很快,卻心頭無拘無束,每一個舞姿,都是念頭通達的體現。
在月光下,她就是一個精靈。
舞蹈本就是人的本能。喜
怒哀樂驚懼都可以從其中體現。文
明也可以從舞蹈里體現。冰
山沉浸在天魔舞的浩瀚中,竟不捨得再停下來。花
七靜默地看着,眼神竟無比冰冷。冰山並不知道,跳天魔舞要以魔功打底的,否則便會消耗生命精華。她
現在是以生命的代價跳舞。花
七不會告訴她這些。
世間人的性命,除了蘇籍的,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何
況冰山也不一定會死。
山野里響起一聲長嘯。
那是大禪寺的獅吼功,陡峭的石壁,但凡松垮的地方,都有沙土和碎石。如果內功不好的人在這裏,一定會被震得神智錯亂。
這正是花七的目的。路
震北的武功至剛至陽,正是他的克星,但很可惜,路震北也有缺點。武功越高心魔越重,何況路震北是童子功。
他內心積攢了不下於一甲子的情慾,且一直在紅塵里,並無高深的佛法化解心底的欲望,武功越高,魔孽越重。路
震北關注花七時,自然也看到了冰山的天魔舞。積
攢的情慾被勾勒起,如同熱鍋的油濺入火星。
路震北情知不對,意圖以獅吼功鎮壓自己的心魔,但已經是徒勞。花
七不會給他機會。
他輕輕吹起口哨,靡靡魔音,總是能在長嘯聲里教人清晰耳聞。不
遠處,一塊石崖上,路震北盤坐其間,五心朝天,長嘯不止,但面色越來越通紅,如同燒紅的火炭。
而他身邊一位年輕公子正捂住耳朵,卻也七竅流血,渾身顫抖。
長嘯如狂風驟雨,而花七的口哨聲如石縫裏長出的翠竹,任爾東西南北風,始終不倒。冰
山咬牙堅持着舞蹈,她答應了要幫他,就不會食言。
可她不知道,她每一個動作,都讓自己生命的流逝加速一分。
…
…
蘇籍無緣無故開始心悸起來,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離自己遠去。上
一次有這種感覺時,大約是沈興國去的時候。他
又有親朋故舊要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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