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行不閃不避,整個人簡直要被這股滔天掌力撕裂一樣。但
他仍是倔強挺立着。掌
力如狂飆掠過,大地恢復安寧。
而趙子行一身血肉早已模糊不堪,唯獨那雙眼睛,愈發明亮。他長長作揖,想着前方半空猶如神魔般的判官道:「這一掌還不了師恩,但我已經可以心頭無憾地向你老人家動手了。」判
官平淡道:「我也沒有用上全力。」趙
子行身上泛起湛湛清光,模糊的血肉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完好,雖然衣衫早已破爛不堪,仍是能見其芝蘭風華。他
回頭看了看白五一眼,淡然道:「白五兄,我若死了,請你向我小師叔帶一句話,趙子行,不負他,更不負清微。」
白五偏過頭,只是心裏已經暗自下決心,除非他死,否則一定要把這句話帶給蘇子思。
只是他又不希望這是趙子行的遺言。但
判官已經動了殺機。
這世間除了那兩位,怕是沒有判官殺不了的人。
縱然趙子行將金剛不壞神功一併練了,亦絕無可能從判官手上逃生。
白五的眼睛泛紅,然後看到遠處一身白衫的白十三,她悄然靜立着,目光並無他,僅是瞧着判官。
白五心頭一動,或許還有機會吧。
判官深邃的眼眸越過白五,直達白十三所在的位置,在她身後的槐樹下,有影子泛起,出現一個人影——花七。
饒是判官,亦露出一分驚訝。花
七絕不該在此時此地出現。…
…
白十三蹙眉道:「你現身得太早。」
花七悠悠道:「他會察覺到我的,何必隱藏。」白
十三嘆口氣道:「若有蘇子思,今日勝算更大。」花
七淡淡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白
十三深深看着他,說道:「如果這一戰輸了,你儘量帶着趙子行逃生。」花
七微笑道:「你呢?判官想必不會讓背叛他的人活着。」
白十三道:「我是祂的人,是判官背叛了祂。」
花七笑了笑,繼續看向判官。判
官眼中的訝然收回,無悲無喜,仍如高高在上的神魔,俯瞰這人世間。趙
子行沒有回頭,他察覺到場面上有了新的變化,卻沒有分散精力去關注,眼中這個在他心中如同神明的男子,將是他必須打倒的人。他
的信念再不可動搖。
雙掌平緩推出,氤氳紫氣自頭頂蒸騰,締結成花,天象轟然變化,狂風自趙子行背後湧起,隨着他的雙掌,朝判官彪去。猶
如驚濤駭浪,比起此前判官那一掌,亦毫不遜色。
先天氣功能法萬物。
趙子行越是施展,越能體會到這門功法的浩瀚,似永無止境,永無盡頭。他
更能體會到小師叔捨棄這門功法的決心,以及對他深深的期望。
然後這轟天裂地的一掌,到了半空,便消散無形。判
官只是輕輕揮了揮衣袖,一道無形的氣牆就將趙子行的攻勢盡數湮滅。即使世間最強大的防禦功法金剛不壞神功,亦不能如此輕描淡寫的將趙子行的掌力消散無痕。
但趙子行認得判官使出的手段。道
家的至高秘術,九字真言手印——「臨」。
小師叔也會,只是比起面前的他來,怕是遠遠不如。
那堵氣牆如同一個黑洞,是將趙子行的掌力徹底吞噬掉。
嗚嗚!
空中響起奇怪的聲音。
一道亂石穿雲的掌力憑空而出。
正是趙子行適才拍出的一掌,毫無保留地還給趙子行。這
一幕出現的如此突然,簡直教人來不及反應。趙
子行由先天氣功練成的靈覺警醒了他。
他幾乎貼着地面滑行,不退反進,倏忽間到了判官身後,沖天而起,一爪抓向判官的靈台穴。他
這一剎那的變化,簡直不可思議。
但是判官身影豁然消散。白
五幾乎一聲驚呼,因為判官已經騎到趙子行身上。任
誰都看不出判官是怎麼做到的,好似瞬移一般,直接無視空間,到了趙子行身後。轟
轟!趙
子行如流星墜落大地。
判官用手將他錘進泥土裏。
一個碩大的土坑出現,趙子行就在土坑中心,無比狼藉。
判官仍是虛浮半空,神魔般的身影充斥着不可戰勝的韻味,眼睛如星空般浩瀚深邃。即
使世人再如何認為天陽子和天子無敵,見到此刻的判官,亦會對過去的認知產生動搖。仿
佛判官已經打破天人界限,抵達一個從古至今都沒有人踏進過的領域。
那是神的領域,無敵寂寞而永恆。趙
子行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披頭散髮,但眼睛依舊有神。
他抬首望着高空懸浮如魔似神的判官,依舊用平靜的語氣道:「九字真言手印最厲害的是『斗』字訣,你讓我見識一下吧。」
判官輕輕嘆口氣,說道:「你是想讓你小師叔了解『斗』字訣嗎?」
趙子行道:「我總值得死在這道家至高的殺伐之術手上吧。」
判官沉默片刻,又看向遠處的白十三和花七,淡然地對趙子行道:「好。」判
官將右手抬起,大拇指和中指相扣,兩指的指尖冉冉升起米粒似的光華,他輕輕一彈,那米粒光華便從指尖的上空往趙子行方向飆射過去。
一道門戶憑空出現,將米粒光華吞沒。緊
接着那門戶之中亮起萬丈光芒,一場驚天動地的元氣爆炸出現,狂風將周遭的樓閣和樹木夷為平地。
好端端一座將軍府,竟在霎時間成為殘垣斷壁。這
已經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堪為神跡。而
判官靜靜默立在半空,看着擋在趙子行身前不斷咳血的白十三,緩緩道:「這座仙門你還能開啟幾次呢?」白
十三一陣劇烈的咳血後,終於遏制住傷勢,正視判官道:「即使只有一次,也足夠了。」判
官道:「你糾集外人來針對我,到底是誰背叛了陰曹地府?」
白十三道:「你不是判官。」
她的話石破天驚。這
世上還有人會假冒陰曹地府的判官?趙
子行眼中露出一絲惘然和不解。判
官道:「我是。」
白十三道:「事到如今,我們都知道了你是誰。」
判官瞧向花七,幽幽道:「他告訴你的?」他
又搖搖頭,淡淡道:「他不會。」判
官又對白五道:「你應該也猜出我現實的身份了吧。」
白五面對如神似魔的頭領,嘴唇發乾,但仍是點了點頭。
判官悠然道:「但陰曹地府的人,本就各有來歷,我現實是誰,同我是判官有衝突嗎?」白
十三道:「跟這件事沒關係,不知道你是用什麼辦法混進我們陰曹地府,但你絕對不是祂承認的判官。」
嗷嗚!大
地裂開,黑十三高岸的身軀從地底冒出,判官踩在他頭頂上。
白十三沉聲道:「黑十三,他不是判官,你不能再跟隨他。」黑
十三彎下腰,對着白十三擺擺手。白
十三道:「你不要相信他。」
黑十三腿一彎,巨大的身軀沖天而起。白
十三意圖追上去,趙子行拉住了她。
花七嘴角微微上揚,他知道,從此刻開始,陰曹地府已經開始分裂了。趙
子行道:「別去了。」白
十三道:「在仙門的力量下,他已經受了傷,我不確定我是否還能再開啟一次仙門,所以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趙
子行道:「我明白,但是我會戰勝他的,你把他交給我。」
他露出此生從未有過的堅定目光。即
使他和判官依舊有一段不可逾越的差距,可是他的目光,他的信心,總給人一種感覺,趙子行有可能做到。
白十三遲疑了。花
七道:「相信他吧。」
白十三道:「你剛才為何不出手?」花
七攤攤手道:「要不是我,你根本沒機會開啟仙門。」
白十三看了遠處的山丘一眼,冷冷一笑道:「怕不是你的功勞。」魔
門聖君立在山丘上,他不知何時到來的,但現在在白十三看了一眼,忽然離去,山丘上也找不到他來過的痕跡。他
是去追殺判官,還是真正離開,沒人知道。
花七悠然道:「不是我,他不會來。」白
十三心頭一肅,她淡淡道:「你遲早會又是一個唐缺。」花
七搖頭,他看向落日,沐浴着晚風,心道:大約所有人都會認為我將是第二個唐缺那樣變態人物,可是你不會,對吧。
他的想法,不必跟不相干的人解釋。而
這世間,只有一個人是和他相干的。…
…蘇
籍不知道趙子行已經從他多年前呆過的地牢裏逃脫,他將注意力都放在了落日峽,落日峽讓他想到了神話傳說的虞淵。虞
淵是傳說中日落的地方,同太陽升起的湯谷相對應。當
然世上確實有湯谷,在東夷,那位老鐵匠居住的地方。但
那裏並無太陽升起。
而這裏確實有落日。落
日峽的奇異在於,太陽在其中沉浮,可是裏面的水沒有因此沸騰,在谷底更有萬載不化的寒冰,可是其中落日確實散發着光和熱,滋潤這片地底世界。常
識和這裏的情景大相庭徑。
武學能通大道,可是眼前的情景,蘇籍沒法用道來解釋。或
者說這地底世界的道,和地上世界的道,本就不同。好
在,他一身武學至少是保留的。蘇
籍目力極佳,看到了許多人形冰雕在靠近太陽的地方。這些神夏遺族看來是有試圖接近過這輪落日。只
是落日的周遭非但不熱,竟是無比冰寒。在
那些冰雕之中,確實有一個活人,正盤膝而坐,五心朝天,不知用什麼辦法抵禦住了那冰寒,沒有成為其中一座冰雕,但也僅此而已。
蘇籍幾乎不能感覺到他有生氣。僅
是直覺判斷,他還活着。稍
稍思考就知道,這個人便是啟的舅舅,神夏遺族的大司馬——思。「
小師弟,你終於來了。」蘇籍正思考間,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他往周圍看了一眼,心頭愈發疑惑,這人在哪裏,是在跟他說話嗎?
這世上只有那人會叫他小師弟,可是他的聲音不是那人。「
你不是剛看了我?我在你前面。」蘇
籍心頭一動,看着很遠處落日峽里的「思」。
思仍是寂靜不動,但他的聲音又出現在蘇籍耳邊。雖
然隔了很遠,可他的聲音總能清晰無誤抵達蘇籍這裏。
蘇籍亦不知道他是如何發聲的。「
我是用神念震動空氣來說話的,如果貿然用神念跟你交流,你怕是不肯,只好這樣了,何況我更願意這樣同小師弟你對話。」
「為何叫我小師弟?」
「因為我們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你了,只是從來沒見過,畢竟我要確保這片宇不落在邪惡的人手裏,而且師父說過,你會來的。」
「師父他還在嗎?」「
我不知道。」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是我師兄?」「
你感受一下我的呼吸法吧,它叫坐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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