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羅馬 第四十一章 老人是個親王

    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的歐根，懷着一種忐忑的心情，向着房間裏邊的臥室走去。

    穿過一扇半開半掩的木門，他便看到了背靠靠墊躺在床上，鬚髮花白、面容蒼老的歐根親王。

    與此同時，臥室中還有着一股淡淡的草藥味，親王身上似乎還有某種疾病，正在摧殘着他的身體。

    水晶燭台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從上方照射下來，照耀出親王面容上交疊的皺紋和大塊的老年斑點。頭髮和鬍鬚雖然被精心的整理過，卻終有一些頹喪之意。

    光線被床上的帷幕遮擋，形成幾塊陰影落在親王的身上，平白又加重了這裏陰鬱的氣息。

    歐根走到床邊，半跪下行了一個騎士禮，然後神情誠摯的說道：「尊敬的歐根親王，您好，我是歐根·哈布斯堡。」

    「好了。」躺在床上的老人輕微擺了擺手，開口說道：「不用在意那些虛禮，我叫你來只是想和你隨便閒聊倆句，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會面。」

    然後親王指了指床邊的一把椅子，示意歐根坐下說話。

    「好的，親王大人。」歐根走到床邊坐下，靜靜的看着老人。親王的面孔已被流逝的歲月磨平了稜角，臉型顯得比較寬闊，眼中的鋒芒也被眼袋和皺紋遮擋。這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慈祥的老人。

    「哈哈，你也不用叫我什麼親王，說起來我應該還算是你的遠房親戚，你就叫我一聲叔叔吧。」說完這句話，親王又是一陣咳嗽，然後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唉，我是老了，這個帝國也老了啊。」

    這種話在帝國當中，若是由普通人說出來，那便是不敬的大罪。不過換作是眼前這位帝國支柱說出，卻是揭露出了這個帝國真實的現狀。

    青黃不接，就是這個帝國目前面臨的最為嚴重的問題。

    老一輩的，像歐根親王這樣的帝國支柱，如今已即將倒塌。查理六世國王陛下也馬上要度過自己的五十歲生日，身體情況同樣也是不容樂觀。

    年輕一輩當中卻還沒有出現一個足夠強硬的人物，可以支撐這個龐大的帝國。更糟的是，查理六世國王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沒有一個正統的繼承人，絕對是足以致命的問題。

    神聖羅馬帝國歷經千年時光，多少偉大帝王、絕世能才鑄造着這個帝國的神話，拓展着帝國的版圖。哈布斯堡王朝更是在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今，這個龐大帝國終於日薄西山，即將迎來它的末日。

    歐根也明白親王這句話指的是什麼，不過他並不好議論。依着老人的意思叫了一聲叔叔，然後便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等候着下文。

    「這個帝國，需要一些真正的人才來重現它的光輝，哈布斯堡家族也需要一名真正的領袖來帶領它走出困境。」說完這句話，親王便緊盯着歐根，眼中帶着鼓勵的神色說道：「眼下看來，也就只有你適合擔當這個重任。」

    歐根一聽到親王的話，當時就是一驚，不禁在心裏叫道：「我靠，這是白帝城託孤嗎？這節奏也來的太快了吧。」

    他雖然有時候會有些自戀，卻不是什麼自大無腦的蠢貨，因此忙謙遜的說道：「叔叔，您的稱讚太誇張了，我當然願意為了帝國解除困境，可我只是一個沒什麼大智慧的年輕人，怎麼能當得起這種大任呢？」

    親王看着歐根，眼中流露出審視的神色，片刻後目光收斂，臉上也多了一些笑意：「你是個好孩子，你要相信你的能力。我，還有國王陛下都是相信你的，這也是讓瑪麗亞公主和你訂婚的原因。」

    歐根心說你騙鬼吶，我和瑪麗亞訂的是娃娃親，那會兒我們才幾歲大，能看出個屁的才能。

    親王見歐根不說話，就繼續說道：「說起來你和瑪麗亞當時都還小，這十幾年沒見面，瑪麗亞的性格的相貌都有了一些變化，希望你不要在意。」

    這句話一出口，親王眼角輕微一挑，便盯住了歐根的臉。此刻歐根不管有什麼表情變化，都會落入到親王的眼中。

    歐根的表情一旦有任何的遲疑或者排斥的表現，親王便會重新判斷這人的品性是否良善。相反他若是對這些完全不在乎，表現太過隨意，親王同樣也會認為他只是為了追逐權勢，沒有基本的原則底線。

    這句話是一個陷阱，就像一根獨木橋，太靠左或是太靠右都是錯的。唯有心地擔當，從正中間筆直的前行，才能夠通過。因為關注的是剎那間的反應，讓人根本來不急思考，所表現出的，自然也就是最貼近本質的東西。

    不知道為何，在親王說出關於瑪麗亞的那句話之後，歐根腦海中沒來由的想到了下午偶遇的那位貓咪小姐。同時，他的臉上便自然流露出了一絲微笑，夾雜着寵愛和照顧的意味，就像是哥哥對妹妹常見的那種表情。

    這個表情落在親王的眼裏，毫無疑問，得了滿分。由此，歐根留給親王的第一印象，便是一個擁有良好品性的紳士。好的品性是一個人最基礎也是最寶貴的東西，至於其他的類似才能，智商等等條件，不過都是次要的東西。

    歐根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已經通過了一個最大的考驗，恍惚了一剎那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的笑着說道：「當然不，只希望公主不要討厭我就好。」

    親王卻已經不準備再討論這個問題，他挺直自己的腰坐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看着歐根說道：「接下來，我們就討論一下戰場戰役的事情。你這次是怎麼戰勝對方的，把過程都詳細的和我說一下。」

    歐根看着突然神采奕奕，精神頭十足的親王，整個人都驚呆了。他甚至覺得親王大人會不會是迴光返照，馬上就要回到上帝的懷抱中。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剛才親王那個樣子，完全就是裝出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試探他。他或許已經年邁，但薑還是老的辣。這樣的人物，就算他已經年老，也不能有絲毫的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