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傻子,一直以來,他都隱隱感覺到,師兄並不像所表現的那般對他好。
否則,為何明着是師兄替他背了簍子,替了黑鍋,最後他總是得到表揚,得到整個師門的讚許。
講義氣!照顧師弟!俠義之心!……
而自己,卻是在這一次又一次之後,成了眾人眼中不懂事,讓人操心,品性惡劣的廢物,就連原本幼時對自己頗為喜愛的師父也頻頻失望搖頭,望向自己的目光一天比一天冷漠。
甚至到了最後,明明有些事不是自己所為,師兄也出面替自己澄清,可大家卻依舊認為,肯定又是他做的,然後他的好師兄又替他背了黑鍋。
對於汪霸銘,自己與其說是師弟,倒更不如說是一個踏腳石,一塊可以反覆利用,不斷將他墊向更高地方的踏腳石。
但是,當自己深刻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自己和汪霸銘在師門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不說別人,就是自己,也早早習慣了汪霸銘,自己的師兄替自己安排,擦屁股,處理一切不能處理的事。
數百年了,數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想要脫身?想要改?想要反擊這被動?
……他做不到……他如何能夠做到?!!!
所以,他只能繼續着這樣的生活,繼續做着汪霸銘身後這小小的跟屁蟲!窩囊廢!
他本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下去,而他也會一直這樣麻痹自己,甘心的讓師兄利用,渾渾噩噩的這麼一輩子,反正當做自己依舊什麼都不知道,有着師兄的「關心」,又有什麼關係?
便這樣一直下去吧。
可是,事實卻證明,他連這樣的『好日子』……也是奢侈的!!!!
哈哈哈哈!他的好師兄。在他最後一絲價值,或者說用途沒有那麼盡如人意的時候,在他真正為自己做了一件是個有骨頭的男人都會做的事之後,怒不可遏的跑過來質問他:他還有臉叫他師兄嗎?!!!
師兄?呵呵。叫他師兄?呵呵……
河海濤在汪霸銘那無比陰毒的目光下緩緩抬頭,第一次,真正正視着自己這位好師兄的眼睛,是什麼時候,自己就再也沒有正視過這雙看起來總是充滿着大義、正氣的雙眼了?是在自己第一次從這雙眼中看到鄙夷?蔑視?
呵呵。太久了……久到他早已記不清了……或許也是不願去記了吧……
因為,太累!也太苦!
張了張口,眼中也是從未有過的清明,不見以往的驕橫,怯懦,為虎作倀……只不過卻包含着難言的苦澀。
汪霸銘拽着他的衣領,卻在這雙眼睛之下,驟然愣住。
好熟悉,好陌生,這種眼神……腦海中不知怎的剎然間浮現出那有些怯懦卻充滿朝氣。樂觀靦腆的羞澀少年的模樣。
還有那第一聲軟軟糯糯的「汪師兄」……
「……不配叫你師兄了……又何止是現在?早在那次劍門大比之後,你又何嘗將我當過師弟?這聲師兄,呵呵,我早就不應該叫了吧,可惜我卻執着到現在……」
同樣的音色,如今卻亦如白暮滄海般的蒼涼,不見當初如陽的朝氣。
汪霸銘眼孔先是驟然一縮,不過瞬間便恢復正常,嘿嘿冷笑,鬆開河海濤的衣領用力一推。將河海濤推一個趔趄。
如同看着廢物一般看着河海濤,嘖嘖道,眼中充滿了諷刺。
「我說你怎麼敢有此膽?原來是想明白了?哈哈哈哈,想明白了。又有什麼用?本還想成全最後一絲師兄弟情分……現在這般下場,卻是你自找的?!!!」
汪霸銘不屑的看着那河海濤,語氣越來越急,越來越利,神色也越發的乖戾,在大吼出最後一句之後。騰空而起,眾人只見到寒光一閃,緊接着便是一雙齊膝以下的小腿,驟然飛起,血光四濺。
河海濤「撲騰」一下落地,失去雙腿,只能趴在地上,可這被斬去雙腿的瞬間,他卻只有一聲悶哼,連叫也未交出一聲。
有心者還可以發現,從汪霸銘的諷刺到出手,汪霸銘其實留了無數個空門,可以讓河海濤躲過這一劍,也不知是怒極望了準頭還是什麼。
而河海濤的表現更為怪異,儘管汪霸銘是後期修士,他為初期,可那些空門,卻讓他有不止躲閃一次的機會,但從汪霸銘開口,到出劍,到劍至,河海濤愣是在原地,連動都沒有動彈過一下。
硬生生受了那一劍!!!
汪霸銘手持着那鮮血划過的長劍,一步,一步向着河海濤走去,眼中冷光與戾意愈加濃厚。
「師弟,黃泉路上,你便先去吧!」
森森話語,卻是讓河海濤眼中的淒涼與絕望更深了一層,也不是是為了自己命不將久而絕望,還是為了其他什麼。
悠悠一笑,只不過那笑,卻是連楊婉柔這些旁觀者也是微微皺眉。
「好。」
只有一個字,也是河海濤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字。
「撲哧——」這是劍入肉的聲音,也是劍入心臟的聲音。
「師弟,一路走好。」冷漠如峰的聲音,在這一瞬,沒了絲毫戾氣與怒意,劍尖一轉,一道勁力隨之沒入,轟然爆開……
拔出劍尖,汪霸銘沒有再看一眼這個只留下最後一個字便瀟灑的離開人間的師弟,轉過身去。
可腦海中,那個怯懦,陽光,充滿朝氣的少年模樣的河海濤卻久久不散……
或許他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始至終,即便他說着河海濤不配稱他為師兄的那一刻,他卻是一直叫着他——師弟……
冷冷掃過剩下的六人,「河海濤已死,諸位看戲,也該看夠了吧!」
汪霸銘的話很平靜,平靜到令人有些心顫。
但在場的幾乎都知道,此時看似平靜的汪霸銘,實際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罷了,如今的他,就像一個火藥桶一般,一點就爆。
誰也不願去觸這個眉頭,也就如汪霸銘自己所說的那般,如今他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但,也總有人不那麼識相。
「汪道友好犀利的手段啊,這手段的還真叫一個乾脆利落。就是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您的手筆……可別豬二開戰——倒打一耙!」
浮沉道姑,此刻卻是毫不猶豫的張口譏諷。
汪霸銘之前對她將弟子推出一事是如何譏諷的,她可是清楚記得。
不得不說,女人有時候是一種十分記仇的生物,即便是修行的道姑也不例外。當然,是浮沉這種自利自行之人就更加不用奇怪了。
「那道姑要汪某如何證明呢?」低沉的嗓音,緩緩的問道,卻不待浮沉臉上出現得色,另一句如同徹骨的冰寒卻驟然將其打下深淵。
「要不,就用道姑的血來證明如何?……以血銘志,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你說呢?浮沉。」漫不經心卻帶着無比的森寒,輕柔的話卻又像是在談心一般。
好似真的在向浮沉道姑尋一個主意,問問她的意見。
「你你……你……汪霸銘,莫不是你以為我像你那個窩囊廢師弟一般,會任由你作為?!!同是金丹後期修士,別人怕你,我浮沉可不懼你!剛對你師弟動完手,又如此出言,你汪霸銘莫非是想要一個一個趕盡殺絕嗎?!!」
浮沉道姑面色一變,強壓下心中對此時狀態汪霸銘的恐懼,厲聲喝道。
剩下五人聞言,卻是不約而同,眉頭一皺,看向浮沉的目光已有了冷意,還有點點嘲弄。
這個浮沉,莫非當眾人都是傻子不成!
一句話便想將眾人都拉上你那條船?當你的打手不成?
這五人,哪一個不是經歷萬千,不是有着天妖之才,驚才之艷,便是飽歷殺戮,血飲無數。有哪裏是浮沉這等拙劣的花招便可以輕易拉扯的?
若是那些沒有經歷過什麼風雨的初出茅廬們或許還會頭腦一熱,毫不猶豫立刻站向她那一邊,與她一塊同仇敵愾。
可對象換成他們,這種行為只能讓他們感到可笑,嗤之以鼻。
若是她不說這句話,大家想着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的份上,或許還會勸阻,可她這麼一嗓子嚎,直接將那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給嚎沒了。
所以說,同樣的方法,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所起的效果,也註定不同。
浮沉從嚎了那一嗓子,她就註定是一個悲劇,就算是此時汪霸銘突然善心大發,不再對她動手,或者她勝了汪霸銘,那她也絕不會招人待見。
再以如此悲劇的腦子,在這天闕殿中,不悲劇她悲劇誰?
汪霸銘卻絲毫沒有管身後其他五人的反應,手中利劍已然快速襲向浮沉道姑,霎時間,兩人四周,一片劍光紛飛,道道劍影忙亂,劍氣縱橫。
莫三生看着那道道劍影,原本懶懶的眸子卻是第一次出現了認真。
好劍法!
右手不由摸向身後所背負的那柄重劍,心底出現一絲潮熱。
此時汪霸銘所展現出來的劍法絕不是之前可以比擬的,那精妙,簡直就是一種藝術!每一絲劍氣都帶有一絲蒼涼,一種彷徨,或者說,是一種意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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