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
只要張了口,後面的事自然就簡單了。
那一場事故原本是被當作正常的海難進行處理,畢竟十年難遇一次的罕見雷暴雨,而那艘船也只是一艘中等船艦,遇難並不是一件多麼稀奇的事情。
每個月這麼多船出海,要說每一艘都能平安歸來,那也只是說說的。
由於當時的惡劣環境,雷暴雨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海事局雖然收到了求救信號,但是等救援船到達地點之時,海面上已經沒有任何生還者。
無人生還,無物資尋回,簡單的報表,當時記錄的人說不定還會為這種輕鬆高興一會兒。
反正死的也不是他認識的人。
按照事先簽好的協議,賠償按照流程走。
然而在海事的結算賠償階段,負責運輸的船隊公司卻提出了一個疑點,他們懷疑格列伯商會僱人在雷暴雨期間先破壞了船隻,這才導致最終的沉沒。
「證據是沒有的,當時船隊所屬公司只是找到了一個所謂的證人,他聽見了格列伯商會中的交易內容,只是按照德明翰這邊的政府法律,單靠一個證人,根本不足以去證明什麼,沒有錄音,沒有影像,沒有交易合同,同樣沒有行事證據,最終法院的宣判自然也就沒了懸念。」
事情到這,其實還沒有什麼有用的訊息出現,這讓唐納德皺起了眉頭。
他是來找怨恨根源的,不是聽故事的。
「弗諾先生,我們想知道的是當時的真實情況,格列伯是否真的做了那些事!」
按照唐納德目前的推測,報復的怨靈乃是三月份沉船當中的某個亡者,之前他與迪麗雅有過這方面的討論,兩人都認為深海怨靈不會錯過這一次的近海報復機會。
接下去是暴雨周,這將是它行動的最好機會。
「我不能對這件事情下定論,如果我們有確切的證據,當時肯定會拿出來,我們是海事局,在這方面的公正毋庸置疑。」
弗諾看着自己桌上的一個新式船艦模型,沉聲輸掉。
「沒有確切的證據,這句話,我是否可以反過來理解為你們其實有一些隱隱約約的證據?」
摸着芬格的手緩了下來,引得芬格又在唐納德的懷裏一陣翻滾。
「唐納德先生,我不得不承認,你在一些言語細節方面的把握出人意料......確實,我們手裏有一些不算是證據的信息,我可以拿給兩位看,但你們不能把東西帶出去,如果要是因為這些東西而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到時候我難辭其咎。」
弗諾擔心的是面前這兩人拿到那些東西後又到外邊掀起風浪,海事局的聲譽是他這個管理者必須要保護的。
「您放心,我對於當年的事情誰對誰錯沒有任何興趣,我和這位女士要做的就是找到目前在復仇的那個存在,在它傷害更多的人之前徹底解決掉它。」
怨靈的復仇存在緣由沒錯,但這從來都不是它們可以濫殺無辜的藉口,當它以殺死那些同樣無辜的船員為目標開始,這就是一個必須要消滅的邪惡存在。
「你們稍等,那些資料被我封存起來了,我去拿。」
弗諾得到了保證,也不再扯皮,浪費時間,主動起身。
幾張照片,一張記錄着不少內容的紙頁。
「就這麼多?」
唐納德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從裏面掏出這些東西,詫異的問了句。
「是的,就這麼多,當時沉船案因為牽涉了太多事情,我們這些部門都得到了上級的指令,撇清關係,禁止下場蹚渾水,所以我們在半年前的案件審理中沒有將這些東西拿出來......你看了就會明白的。」
海事部門不是獨立的政府部門,它上頭同樣存在管轄者,他們這些下屬,又怎麼敢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去亂摻和。
5張照片,拍攝於沉船事故現場,雷暴雨掀翻了船隻,使其沉沒,但當晚的風雨飄揚還是造成了船隻的破損,一部分的殘骸留在了海面上。
唐納德瞥了眼,乍看之下就是一堆凌亂的船板,船艦上的貨箱一類的東西,轉手就將5張照片全塞到了迪麗雅的手裏。
後者倒也沒說什麼,她就是來幫忙的。
至於那一頁紙張,應該是出航記錄,上面記載着船型,所屬公司,幾時幾分出海。
能被海事部門報備的船隻,一般都是中等船艦以上,並且所屬於一些與海事部門有合作的公司或是商會。
「你們可以從照片上看到殘骸當中的某一部分明顯的區別於其它的東西,是一塊船板。」
這些照片弗諾自然提前看過,半年後拿出來依然還有些記憶,證明他當時應該對此印象深刻。
迪麗雅按照弗諾的指點,借着房間內的燈光,迅速找到了他所說的那塊船板,這五張照片中都有出現,只不過角度不同,估計是後續篩選時特意單獨拿出來的。
畫面中的船板呈現出淡灰色的質感,而漂浮在海面上的其它船板卻是古銅色。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中型船艦的體積不小,上面採取的材料眾多,其中出現這麼一塊淡灰色船板說明不了什麼。」
迪麗雅的想法很客觀,事實如此。
「這張紙上面記錄3月26日出海的船隻記錄,第17行,藍海船隊,中型船艦一艘,運載格列伯商會貨物,出海時間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下午3點,你看第19行。」
目光下移,唐納德直接念了出來。
「葛溫安保公司,中型船艦一艘,沒有貨物,一支武裝隊伍,出海時間,下午3點15分......什麼意思?」
唐納德有些不解的看向弗諾,等着他的解釋。
「葛溫安保公司,其實就是一個披了一層公司外衣的涉黑組織,有傳聞說這個公司的原型其實是一個海上的劫掠團伙,上岸後成立的這個公司,沉船案發後,我們找到了這個照片,後續整理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很巧合的事情,整理人員當中正好就有3月26日下午負責船艦報備的值班人員,他從照片上的船板顏色認出了當時葛溫安保公司的船艦就是這個顏色!」
這就是海事局知道的所有訊息了。
「難怪你們覺得這些不能作為證據......」
這種照片和記錄並不能作為有效證據,就像迪麗雅所說的,一米左右的船板,還只有一塊,完全可以當作是失事船隻上的解體碎片,或者乾脆就是船艙中的一些雜物遺漏。
而這個記錄更加說明不了什麼,葛溫安保公司出海是走了正常流程的,總不能因為他們的船艦是灰色的,並且時間與藍海船隊的船出海時間差不多而認定他們有犯罪嫌疑。
這些都不能被作為證據,這一點海事局心知肚明,所以弗諾最終決定了封存這些資料。
這並不能怪海事局,實際上封存資料已經是比較有良心的做法了,換一個心狠些的,隨便找個藉口將這些照片和文案記錄清除掉,來個一了百了,那才令人頭疼。
對於唐納德來說,有這些就足夠了。
他可不是警察局的人,他們辦案講證據,他不用,這一次來海事局,他就是想給自己接下來尋找深海怨靈找一個目標罷了。
「大概可以確定那一次海上事故就是葛溫安保公司還有格列伯商會聯手做的,這兩處家很有可能是深海怨靈接下去要『拜訪』的地方,如果說他們是根源,那麼按照你提供的方法,我們該怎麼解決深海怨靈的怨恨?」
離開海事局,在門口附近的花壇坐下,旁邊不遠處就是大海,夜間的海風濕氣比起之前又重了許多,唐納德望着夜空,現下還能看到一部分的星星,月亮則已經完全的消失不見。
「深海怨靈的仇恨來自於這兩家對它的坑害,想要解除這種怨恨,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這兩家當中參與過那次沉船案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不外乎死亡與審判,而且還得在它的面前,否則它的怨恨很有可能轉移到其它目標身上去。」
怨靈的復仇是十分不講道理的,在它們的眼中不存在無辜者,只要與自己仇恨的所在有所聯繫,那便是怨恨的對象。
「真是麻煩......半年的時間,藍海和格列伯商會的高層不至於換人,但當時可能參與這個事件的人肯定不只一個,總不能一個個找過去,然後讓深海怨靈殺,最好能有辦法讓他們主動聚集到一起......今晚先回去好好想想,有事我們再聯繫。」
現在已經是晚上9點,海事局內部已經陸續有人下班離開,唐納德目光停留在二樓弗諾的辦公室,還有燈光。
「好的,我先走了,還有些法術功課需要完成。」
迪麗雅看了眼懷表,起身告辭。
「嗯,去吧。」
唐納德抱着芬格,走向街道的另一邊。
二十分鐘後,弗諾到樓下,最後一個離開海事局,明天開始就是暴雨周的休假,他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剛才的詢問而受到影響。
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曲調。
等他消失在結尾,戴着絲綢禮帽的唐納德慢悠悠的從旁邊的陰影處出現。
調查還沒有結束。
今天依舊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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