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二的冬天在紛紛擾擾中過了一半了,眨眼便是大年,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過年是中國人融入骨子裏的習慣。燃武閣 m.renwuge.com
那麼沒家的人又在哪過年呢?
土匪沒有家卻有窩,小北風回北風北的山寨過年了,土匪窩就是土匪另一個名義上的家。
雷鳴回家呆了兩天,一家一天。那自然是自己家一天,他二叔家一天,然後他就回來了。
自打他殺了蝴蝶花之後,心裏就充滿了危機意識,他要練槍!
小妮子自然是無家可回,於是別人在歡歡喜喜的過年,而他們兩個卻是整日裏的舉槍瞄準!
年就這樣過去了,可是就當人們在感嘆這個年與往年並沒有什麼不同的時候,大事卻發生了,因為日本兵來了,正月初七,二百多日本兵到縣城來了!
軍官騎着高大的東洋馬,穿着土黃色軍裝的士兵扛着步槍還有那四個人才能扛着走的重機槍。
這就是日本人的嗎?
出來圍觀的百姓用畏懼的表情看着這些據說和自己不是一個國家的人,於是便有了第一個直觀印象。
他們的武器很好,他們走的很齊,他們的刺刀很亮,他們的個子很矮,他們的大頭鞋很沉,他們的大狼狗很兇!
前面自有那維持秩序的掛着盒子炮的便衣隊的人,而就在路邊還有穿着體面的鄉紳名流或者中國婦女手裏還揮舞着小旗,上面寫的無外乎「大東亞共榮」「中日友善」之類的字樣。
而此時就在臨街房子的二樓正有父子倆正偷偷的透過用手指在窗戶紙上捅出來的窟窿眼看着日本兵的入城儀式。
「爹,他們咋還舉小旗歡迎日本人呢?好象左右各家都去了啊,咋沒通知咱家呢?」那兒子問。
「我哪知道,人家都出去了就咱家沒去可別給咱家惹啥禍。」他老爹答道。
他也在那犯尋思,因為這事他剛剛還和媳婦吵了一架,可現在出去也晚了,那小旗他也不能變出來。
「爹,你說這日本人真象傳說的那麼壞嗎?」三十來歲的兒子又低聲問五十來歲的老爹道。
「壞,肯定壞,這是要變天啊!」他老爹也同樣低聲說道。
「你咋知道?」兒子不解。
「你看圍着日本人轉悠的那些人的那個揍性,那有一個好玩應!以後一定要小心!」他老爹低聲說道。
那個兒子便又仔細觀察那些負責維護治安的便衣隊的人,可不是咋滴,正應了他爹所說的那句話,那些往日本兵身前湊的哪有一個好玩應。
那便衣隊的頭兒叫呂得彪外號呂大賴子,原本就是縣城裏那些坑蒙拐變踢寡婦門踹絕戶墳的那幫二流子的頭兒。
「爹,那個好象是北霸天,好象是鬍子啊。」兒子再次說道。
「嗯?哪呢?」他老爹問。
「那個戴水獺帽的那個,看到沒有?」他兒子再次說道。
「我看到了,完嘍,這回咱們老百姓要遭罪嘍,這是開門揖盜啊!
這北霸天哪就是鬍子裏最壞的,可現在都變成日本人的跟班了,你說那能好嗎?
別說話了,他們過來了,別讓人聽到。」他老爹把話壓得更低了。
他兒子不吭聲了,儘管他們爺倆現在在二樓呢。
這爺倆經營着這個縣城的一家飯館子,當爹的叫李旺,兒子叫李來福。
他家這個飯館子在縣城裏可是老字號了,民國剛開始可就有了,那時候李旺的老爹在經營,這裏還只是一個大屯子。
後來隨着闖關東的人越來越多,到這裏定居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大屯子變成了縣城,他家也從路邊的一個小棚子經營成了縣城裏局勢最大的飯館子。
這些年兵匪災盜的,老李家三代人能把這點家業保存下來委實不容易。
作為生意人他們深諳禍從口出的道理,所以儘管此時在二樓他們說話聲音又低樓下不大可能聽到,但是他們卻也不吭聲了就從那窗戶紙的小窟窿眼裏向外看。
此時他們眼見着日本刺刀鋥亮大頭鞋(duāngduāng)的就走到自家門口來了,卻是緊張的連呼吸都壓抑了起來。
此時,他們想着的自然是這幫瘟神趕緊從自家門口過去吧!
可是偏偏此時他們就一名騎着高頭大馬的日軍軍官突然就把馬停住了,非但把馬停住了,還在馬上扭頭就向他家看來。
這一看卻是嚇得李來福李旺父子一激棱,他看什麼呢?
不過很明顯這名日本軍官目光投向的地方並不是他們兩個藏身的二樓而是一樓。
李氏父子就見那名日軍軍官在馬上一招手,那手套比山野里的雪還白呢!
在李氏父子詫異的目光中就見他身後有個戴眼鏡的人人哈着腰就跑了過去,就見那名日軍軍官卻是將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他家一樓一指!
然後,他們就看到那些來自東洋的日本兵來自中國本鄉本土的狗腿子全都齊刷刷的向他家看來!
「爹,他們看啥呢!」李旺正問着呢,然後就見那名窗着中國人衣服卻戴着日本兵的帽子鼻樑上還卡了副眼鏡的人卻是張着嘴巴說了句什麼。
還沒等看清楚什麼情況的李來福回答兒子的問話呢,就見那名日軍軍官臉上已是現出了勃然的怒色張嘴喊了句什麼就一揮手。
這時李旺父子就見那些拿短槍的便衣隊的人還有那些拿長槍的日本兵竟然「嘩啦」一下子就散開了。
那些人手中的槍竟然都指向了他家,那方向對着的正是他家的大門!
「這是咋的了?爹他們拿槍指着咱們家嘎哈呀?」李來福嚇得直哆嗦。
李旺也搞不懂啊,只是他卻有了一種要大禍臨頭的感覺!
而這功夫他家飯館子的門就被下面的便衣隊和日本兵「咣當」一聲就給踹開了!
他們兩個隨即就聽樓下平時給他家端茶倒水當跑堂的李樂問道:「老總老總你們這是要嘎哈呀?」緊接着就聽李樂「啊」的大叫了一聲就沒動靜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李來福也知道自家禍事臨門了,可是急切之間他縱是見多識廣又怎麼可能想出什麼應急之策來?
現在兵匪一窩往自家飯館裏衝到底是什麼原因他還不知道呢!
耳聽着下面的樓梯被雜亂的腳步踏得震天的響,隨後便衣隊的人還有日本兵便沖了上來。
「呂隊長,呂隊長這是咋的了?」李旺腿肚子打轉可也得上前說話啊!
闖上來為首的正是那個被縣城百姓背後稱之為呂大賴子的呂得彪。
「咋的了?下樓你就知道了!帶下去!」平素淨上他家來吃白食的呂得彪現在臉崩得比那剛出生小孩的胎記還青呢!
李旺還想再說點什麼,後面上來的日本兵沖他就是一槍托直接就打要了李旺的肩膀上打得他一個趔趄,還沒等李旺站穩,幾名日本兵上前架着他們父子就奔樓下去了。
此時可正是滿縣城的人在便衣隊的組織下「歡迎」大日本皇軍部隊進城呢,李家飯館子一下子鬧了這麼一出,縣城裏好多人可都是在旁邊看着呢!
然後李氏父子就被押出來了,還沒等這爺倆弄清咋回事呢,後面的呂得彪照着李來福的腿彎就來了一腳:「跪下!」
「撲通通」兩聲李氏父子就被按倒在了自家門口。
李旺跪在地上抬頭了看看眼前這名個子不高鼻子下有個方塊鬍子的日本軍官,他雖然慌亂卻也知道日本人不會中國話自己跟他說不明白啊!
於是他忙跪着就轉身就看向呂得彪,嘴裏忙不迭的問道:「呂隊長,這究竟是為了啥啊?」
呂得彪冷笑了一聲伸手一指他家一樓的牆壁道:「你自己看!」
李旺順着呂得彪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自家一樓的牆壁上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行用粉筆寫出來的字,字並不大,可那字他是認識的,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李旺當時就蒙了,我家牆啥時候有這字我咋不知道呢?「日本」兩個字是啥意思他知道,可這「帝國主義」是啥意思他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可是當他困惑的再看向呂得彪那陰森的眼神時心裏突然就想明白了。
「我冤哪!日本大老爺我冤哪!」李旺此時是什麼也顧不上了,扭過身就向那名日本軍官喊了起來。
可是這個時候,他就見那名日本軍官一揮手,幾名日軍士兵端着那上着雪亮刺刀的步槍就奔他們家已是被抓出來的三個成年男人來了!
李旺明白了,只是明白的太晚了,他掙扎着想站起來,他大叫着「呂大賴子你特麼的不得好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那尖利的刺刀已是捅進了他的心窩!
同時,慘叫聲起,李旺的兒子李來福,還有給他家當跑堂的那個遠房親戚李樂同時中刀!
是的,李旺在臨死之前想明白了,自己被呂得彪給陷害了。
別的人家都拿着小旗出去歡迎了可唯獨自己家沒有得到消息,然後自己家牆壁上就多出來一行粉筆字,然後日本人進城看到了這行粉筆字就把自己家的男丁給滅了,這中間的原因還用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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