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以南多是種兩季稻,早稻四月中旬清明過後播種,五月初插秧,七月下旬收割。緊接着搶在立秋前晚稻插秧,十月下旬秋收。
井口村雖是在長江以南,卻遠離大江大河,全是旱田,村裏的人大多種的也是高粱米。
只有極少兩家種旱稻的,出米量低不說,米質也較差。
此時正值三伏盛暑天,村道兩旁的田地里,起起伏伏的綠波中間,翻滾着燦爛的紅雲,高粱早已垂下了沉甸甸的穗子。
金小樓從一片又一片的高粱田地中間穿過去,好一會兒才走到自己那一畝田跟前。
分給金小樓的這一畝田,本是村里老佟頭的。
老佟頭又叫佟二麻子,自打娘胎里出來便長了一臉的大。麻子,村子裏的姑娘誰也瞧不上他,由此打了一輩子光棍。今年年初,老佟頭進林子裏打野味,不甚從坡上滾了下去,就此一命嗚呼。
老佟頭的爹娘早死了,唯一一個妹妹又遠嫁了他村,他的這一畝田便荒廢着,直到今日,終於落到了金小樓的頭上。
金小樓站在田埂上四下里張望,田間雜草葳蕤,不遠處倒是立着一個草棚,草棚後邊盤亘着一條小小的河溝。
「地勢倒是不錯!」金小樓對這畝田地很是滿意。
流動的水源離得這樣近,正好可以挖條渠子引水過來,將這旱地改成水田。
金小樓是要種水稻的,那日她在林子裏發現了天然的雄性不育株,這可是雜交水稻的關鍵。
此時正值水稻開花授粉的季節,若能用野生的水稻和井口村裏的旱稻雜交授粉,今年秋收,金小樓便能讓整個村子裏的人嘆服!
在這方面,金小樓有着絕對的信心。
看了看日頭還早,金小樓忽然轉過身,看向蹲在田埂上扯草玩的傻少爺。
他的耳朵在日光的照耀下,白得像是塊玉,許是有些熱,耳璧透出些粉紅來。
似乎是感受到了金小樓的目光,他驀地一下抬起了臉,眉眼一展,毫無顧忌坦坦蕩蕩的迎着金小樓的眸光,自然而然的笑了起來。
就像是看到一隻漂亮的鳥兒,一朵皎潔的流雲,是本能反應出來的高興。
誠摯而乾淨的笑意那樣的灼熱,反倒燙得金小樓慌了神,連忙躲開了眼神。
真是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看看人家那皮膚,緞子似的,真叫人羨慕!
金小樓感嘆一聲,她都快要不忍心了,唉,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一個人的能力實在是有限,人多力量才大呀!
這傻少爺就當是參加了變形記吧,來鄉村鍛煉鍛煉,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金小樓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臉上掛起自認為春天般溫暖和煦的笑容,又重新迎上傻少爺的眼神,柔聲細語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她自己絲毫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模樣,像極了假笑着哄騙無知少年的怪阿姨……
「高琅。」傻少爺回到,「『初日煙霞翻錦籜,九天風露混琅玕』的琅。」
「誒,不錯不錯,還會背詩呢!」金小樓欣慰得如同一個老母親,「高琅啊,喜歡扯草玩是不是呀?」
金小樓笑得更諂媚了:「那我們來玩一個很好玩的遊戲怎麼樣?」
高琅點點頭,眼睛眨得如同兩顆小星星。
「今天一下午,你就在這田裏把所有的草全部扯光光,一棵也不剩!」金小樓提高了語調,說得好像是一件天大的趣事。
「好!」傻少爺想也不想,蹦進了田地里,埋頭便扯了起來。
看着在田間不亦樂乎的身影,金小樓覺得當個傻子真好!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金小樓在村里村外轉了兩圈,約莫一個半時辰,終於摸清了,整個井口村,只有譚木匠和孫獵戶兩家種了旱稻。
旱稻產量小,他們兩家都另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種稻子不過是自己吃的一口糧食而已,若能用另外的食物去換,應該能換到幾株稻子。
金小樓心裏一有了打算,便飛快的往回走。
若今日能和那傻少爺一起把雜草除完,明日挖了溝渠,犁了地,引入活水,後日便能進林子裏采出稻子來和旱稻授粉,還能趕上!
剛一走到田地前,金小樓傻了眼。
田裏早已乾乾淨淨,雜草碼得整整齊齊的堆在一旁,傻少爺高琅正坐在草棚子裏,勾着身,往河溝里撈着什麼。
而在他身邊,一張寬大的山芋葉子上,攤滿了小蝦米。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傻少爺舉起濕漉漉的雙手,興致昂揚:「娘子,你回來啦!」
「這……這些,都是你弄的?」金小樓很是震驚,問話間,自然的牽起自己的裙擺,去幫高琅擦乾淨雙手。
高琅點點頭,一邊乖乖的任由金小樓擦拭,一邊期待的求誇獎:「我一個人做的,厲害嗎?」
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金小樓嘆服!
本以為是個累贅,沒想到竟是個得力小助手!
金小樓抱着小蝦米,高琅跟在身後,緊緊拽着金小樓的衣角。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回到茅屋前。
「從今往後,這裏便是你的家了。」
進屋前,金小樓輕聲說了這句話。
也不知究竟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身後的高琅說的。
只是門一推開,屋子裏的景象令她一怔。
原本收拾的乾淨妥帖的茅屋,翻得亂七八糟,屋子裏的大件小件都被洗劫一空,除了滿地殘破的垃圾,什麼也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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