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這個地方,最開始是朝廷為防備邊患而修建的屯堡,由萬全右衛指揮使張文主持修築。
從隆慶五年開始,朝廷花費黃金十萬兩於此開辦馬市,再加上俺答封貢等種種原因,來往的各地商愈來愈多,逐漸行成有『草原絲綢之路』之稱的張庫大道。
自此,這張家口也便是逐漸開始由軍屯重地轉化為商業城鎮。
到了崇禎十七年,由於張庫大道多年以來的發展,張家口不斷擴大,竟然與長城邊兒上的來遠堡連成一片,規模頗為龐大。
根據內廷所存的萬曆十五年最後一次統計,從那個時候起,張家口境內便有葡萄牙、荷蘭等國洋商開辦的商行四十幾家,國內商賈開辦的錢莊、票號又要有四十幾家,時人皆稱其為「旱碼頭」或是「武城」。
范永斗等八大蝗商的主家全設在張家口,張家口內的錢莊、票號以及各類商戶就連身為皇帝的崇禎都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卻能確定,那一定是數都數不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張家口雖然繁榮至此,但實際上和江南一樣,朝廷根本無法從此地收上一絲一毫的稅銀,儼然一個國中小國。
商戶們在朝中都有自己所謂的代言人,在當地就是富有的土霸王,官員根本招惹不起,對他們與韃清、蒙古互相之間的『友好往來』向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有這幫子人在張家口從商,無論蒙古還是韃清,入寇的時候都很少往這邊打,官員和武將們也樂得如此。
良鄉大捷大快人心,不等天下人緩過神兒來,崇禎皇帝卻緊跟着下達了這樣一份殺機頓現的聖旨。
聖旨中明文提到,讓宣鎮總兵高傑配合錦衣衛都指揮使李若鏈前往張家口捉拿,而且直接動用了宣鎮兵馬和京城錦衣衛還不夠,三廠一衛也是負責監督。
范永斗等『七』大蝗商聽見這個驚雷一般的消息,更是急成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向朝中的『代言人』送信送銀子,以求自保。
如果是去年的崇禎皇帝下達這樣的聖旨,范永斗等人還不會緊張成這副模樣。
按照常理來說,只要他們往朝中送點銀子,立馬就會有官員跳出來反對,用所謂『與民爭利』的藉口與之相牴觸,愛惜顏面的崇禎皇帝多半會就此打住。
況且,那個時候宣鎮的總兵還是王承胤,這個傢伙早收范永斗不少銀子,根本不會拿聖旨當回事兒。
可是現如今的情形卻不太一樣,李自成在西安誓師,揮軍百萬伐明,天下人都覺得明朝就要玩完了。
范永斗等七大蝗商更是急不可耐的向所謂的大順朝送銀子示好,說什麼你只要打過來,我鐵定能讓當地官兵不抵抗直接投降。
大順的百萬大軍最開始如同所有人想的一樣,在各地望風披靡,所至皆是易旗換幟,曾經盛極一時的大明王朝貌似正在轟然倒塌。
然而快半年過去了,李自成先是在代州受挫,如今又在寧武關久攻不下,損兵折將,蝗商們熟悉的大同、宣鎮總兵都被皇帝換了人。
這高傑收到旨意就像條聞見獵物的狗一樣,立馬屁顛屁顛的帶這幾千兵馬前來,看樣子是根本不打算留手。
良鄉大捷之後,崇禎皇帝在承天門外宣勝,寫下了「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這般振奮人心的話。
一批兵將得到升遷,許多人因為良鄉之戰得以擺脫世代的軍戶身份,自天啟年以來,朝廷威信竟是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消息傳到山西之後,據說在寧武關外駐營的大順軍中傳來一夜哭聲,李自成驚怒失色。
寧武軍兵士振奮異常,高呼大明萬歲,硬是取得了一場小捷,現在這種時候,崇禎皇帝正是受到天下百姓和將士的擁戴,說殺誰,那誰就必須死!
這大明朝哪像是要完的樣子,看來還沒到該亡的時候。
張家口范府,范永斗找到王登庫、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黃雲發這剩下的七個蝗商正在緊鑼密鼓的商議對策。
要是從天上去看,你會發現這范府修的根本不比一般王府小,分前中後三院,里外都掛着讓人瞠目結舌的華麗裝飾品,門外竟還有高價請來的石匠專為范永斗雕刻的中型石獅,端是富麗堂皇。
范府前院,一眾僕人要麼是在打掃庭院,要麼就是端着老爺吩咐的酒水和補品往正房去送,不多時,又有一隊專門找來的戲班子登台獻唱,一眾鄉紳邊看邊叫好,熱鬧非凡。
范府後院,則是范永斗及其家人居住的場所,一般的僕人都是進不去。
如果崇禎皇帝漫步於此,會驚奇地發現,這范府後院假山、池塘、亭台樓閣那是應有盡有,這傢伙過的竟然不比自己這個皇帝差!
范府中院就是此時范永斗等七人商議的地方,先前翟堂在代州被周遇吉捕殺,這種事兒范永斗聽見了也是極為震驚。
不過畢竟不是發生在自己頭上,剩餘七家自身利益都沒有受損,還樂得少了個競爭對手,根本不會去管什麼。
可如今,崇禎皇帝攜大捷之威,聖旨上寫的清楚明白,那是要把他們七個人斬草除根,從頭到腳給擼的乾乾淨淨。
迫於生死存亡的壓力,平日明爭暗鬥的七個人竟然破天荒的聚在一起,誠心誠意的在商討應對辦法。
首先開口的是黃雲發,這位晉商之中的佼佼者此時卻是滿頭虛汗,緊張異常地看着范永斗幾人,說道:
「你們要拿個辦法出來啊!前些日我送到京城的書信有如石沉大海,就連孝敬銀都給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怎麼辦?」
王登庫緊跟着叫道:「我家也是如此,送東西的人還沒回來,莫不是京城出了什麼問題?」
范永斗看着幾人慌亂的模樣,卻是顯得鎮靜異常,說道:
「慌什麼,亂什麼?那崇禎小兒向拿咱們的家產,他還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說到這裏,范永斗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
「任指揮使大人,養了你這麼久,也該要派上用場了?」
聽了這話,黃雲發、王登庫等七人都是面面相抵,不知范永斗什麼意思。
不多時,從屏風後走出一個身穿衛指揮使官服的人,此人便是時任宣府右衛指揮使的任綱,只見他滿臉堆着笑說道:
「那高傑剛到任,飛揚跋扈,各衛的弟兄早就對他不滿,這種時候,自然是要替諸位討一個公道!」
王大宇是個莽漢,搞的是與關外的騾馬交易,直接哈哈大笑上前幾步,指着范永斗大聲嚷道:
「你要怎麼替我們討公道,高傑可是帶着幾千兵馬來抄家!」
「可借崇禎之手,除掉高傑!」說到這,任綱冷冷一笑,說道:「諸位,可曾知道那楊嗣昌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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