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激烈的白刃戰仍在繼續,遠遠看去,就能見到三屯城頭已經矢炮橫飛,無數個人形小點在城頭密密麻麻的登上、落下,廝殺聲甚至傳到了崇禎皇帝耳中。
「皇上,看來咱們來的正是時候,三屯營的東西兩側城門都快拼得差不多了。」身側秦翼明看一眼正前方,緊了緊外身披着的衣襖,說道:
「東門外除奴酋多爾袞本部正白旗以外,已經全部參戰,這西門城外,就連豪格都帶着巴牙喇兵混了進去,後面的只有些正在預熱火炮的烏真超哈營,據說是一名叫耿仲明的漢奸統帶。」
崇禎皇帝點點頭,若有所思。
實際上,早在多爾袞圍城的時候,就已經不斷有人圈崇禎皇帝趕緊率大軍支援,但是崇禎皇帝卻並沒有這麼做。
若是不明形勢的情況下愛就率軍倉促參戰,非但不一定會起到救援的效果,反而有可能使楊御藩和藺養成準備好的守御之策盡數失去效用。
自己畢竟是從京師新來的,論因地制宜,不如從父輩楊肇基開始就在三屯營一帶屯守的楊御藩,論陣戰廝殺,百發百中,自己也不如十餘年在中原摸爬滾打的藺養成。
松錦之戰怎麼輸的?孫傳庭為何在足以穩守的情況下倉促出關?
這些都有歷史上那位前任瞎指揮的功勞,自己身為皇帝,御駕親征最大的作用是提振士氣,絕不能重蹈覆轍。
楊、藺這兩位一個長於戰策,一個精於廝殺,自己又何必去添亂。
更何況來說,崇禎皇帝自打出了京師,就一直在想一件事,那便是多爾袞那些忠誠的阿哈們,到底該怎麼處理掉這些人。
歷史上,多爾袞之所以能一步一步的穩操勝券,這些華夏大地上忠誠背棄祖宗的韃清狗奴才們立了汗馬功勳。
這些人不同八大晉商之流,他們在暗處,就如同安插在全國各地星羅棋佈的廠衛密探,想要一個一個揪出來談何容易,就算多爾袞自己來了,怕也是說不清楚。
眼下情形來看,短時間內也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更有可能打草驚蛇,這樣一來,多爾袞的的下一步要做什麼,就完全在掌控範圍之外了。
所以崇禎皇帝任憑屬下如何催促出戰,都只是在遵化集結軍隊按兵不動,最終果不其然,率大軍入關的多爾袞先坐不住了,決定拿下三屯營城修整大軍。
接下來,崇禎皇帝也並不是直接救援三屯營,卻是自導自演在遵化官軍大營生了一出炸營的戲碼。
幾天之前,早就安排好的一些官軍因懼怕清軍而炸營竄逃,數支剛剛勤王的兵馬緊隨其後,還沒等來打,就已經朝各個方向四散。
這等事在以往的明清戰爭中常有發生,根本算不得多新鮮之事,就連多爾袞聽到阿哈們稟報這個消息,都只是一笑置之。
整個清營並無一人感覺懷疑,畢竟,在他們眼中,這些南蠻子害怕所謂的大清鐵騎也就早該如此,這也正是當時搖擺不定的多爾袞忽然決意攻城的原因。
實際上,在藺養成等人在三屯營城血戰抵擋清軍進攻的時候,包括崇禎皇帝在內的朝廷大軍,以及數支此前「紮營」逃竄的官軍,他們卻是按照既定計劃,開始偃旗息鼓的朝三屯營城整合包圍。
不過事情還是出了些許紕漏,由於各支勤王官軍素質參差不齊,進軍速度全然不同,北方的兩支官軍並沒能如期前來,這使得戰場上似乎又出現了一絲不確定因素。
前方西門外清軍的火炮已經停止,一是因為兩軍目前已經完全廝殺在一起,放炮難免傷到自己人,誤傷蒙八旗和漢軍旗倒還無所謂,要是射傷滿洲兵,那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考慮到這個原因,後頭的烏真超哈營誰也不敢做主,包括耿仲明自己。
這個時候的烏真超哈營和清軍後方陣地已經有些放鬆的趨勢,戰場上形勢已經很明顯了,照這麼打下去,日落之前這三屯營定然會被攻破,自己如何已經並不會影響到戰局。
看着遠處黑壓壓的廝殺場面,崇禎皇帝心中震撼,眼神中出現前所未有的堅定,抽出身側那把金光閃閃的皇帝佩劍指向蒼穹,用盡渾身力氣大聲喊道:
「生死存亡全系一戰,祖輩的仇怨,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將士們,把這些建奴殺個屁滾尿流,讓他們看看我等漢人真正的血性!!」
在場許多人打了大半輩子仗,這還是頭一次和當朝皇帝並肩作戰,崇禎的話很生硬,也顯得有些微弱,但聽到明軍將士耳中,卻異常響亮。
「殺!殺!殺!」
「報仇的時候到了,教這些建奴看看我等漢人的血性!」
「為了皇上,老子今日豁出去了!!」
崇禎皇帝的話才說完,就已經堙沒在周圍興奮狂喊的明軍將士喊殺聲之中,兩側的聲音越來越響,所有人都被帶動起來,就連打算在後方觀戰的崇禎都熱血沸騰,想親自上陣砍幾個建奴人頭。
「皇上,北側的兩支兵馬到了,他們已經和韃子拼殺!」
「皇上,韃子已經登上三屯營主關城,快發兵吧!」
崇禎皇帝點點頭,舉起寶劍想要說些什麼,這個時候,方才還是喊殺聲四起的大軍一下子鴉雀無聲,只聽他高聲說道:
「傳朕旨意,命前鋒牛大壯率京師城防軍正面進軍,秦翼明、馬萬年率四川兵左翼,戚元弼、馬進忠、王光恩等率本部兵馬右翼,余者從城防軍並陣,馳援三屯營!」
「臣等遵旨!」
眾將紛紛大喊領旨,明軍隨之分成三個大股,寂靜不久的戰場上陡然出現震天的喊殺聲,無數明軍手持刀槍,從後方衝殺過去。
此時,戰場另一頭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大家殺紅了眼,沒有人注意到腳下越來越近的震動,一名烏真超哈營兵狼狽逃到達延古休息的地方,驚恐萬伏的喊道:
「都統不好了,後方明國援軍來了,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馬,鋪天蓋地全都是啊!退吧,快退吧,再不退來不及了啊!」
達延古是這支清軍最早發現後方又異常的,但是派去前陣傳信的部下到現在都沒有音訊,要麼是死了話沒傳到,要麼就是豪格也抽不出身來管。
看着烏真超哈營兵驚恐的樣子,達延古慘笑幾聲,道:
「誰知道,誰能知道這些南蠻子敢出城支援?攝政王知道嗎,肅親王知道嗎,誰也不知道!」
「這個時候想退,晚了,晚了啊!!」
達延古話音剛落,眼前傳信的那個清兵眼神突然呆住,卻是喉嚨處陡然出現一支槍尖,他的嘴巴里也不可抑制的發出「呃呃」聲,拼命捂着正在冒血的喉嚨。
待這清兵不可置信的捂着喉嚨倒下去,露出了烏爾邁和他下屬的兀良哈騎兵。
烏爾邁策馬來到動彈不得的達延古身前,用蒙語和他說道:「你是草原的罪人,長生天容不得你,你再也不是草原上的驕子!殺你,髒了我的手!」
說完,烏爾邁冷笑幾聲,又用漢語說道:「就把他留在這交給那些漢人去爭搶功勳,勇士們,隨我追殺豪格,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着奔騰離去的數千兀良哈騎兵,再看看已經被殺成丟盔棄甲的烏真超哈營,達延古悽慘的笑了笑,從側身緩緩抽出一柄短刃放在脖頸,微一用力。
在他最後的眼神中,露出無比後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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