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廠衛勢力熏天,京畿一帶,光是有錢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有錢?只要被廠衛盯上,稍做手腳,那幫扒皮噬骨的狗東西就能羅織一萬種你聞所未聞的罪名,分分鐘讓你變成乞丐,或是搞得你家破人亡,身敗名裂。
如今這位皇帝好像突然開了竅一樣,廠衛在京勢力甚至比閹黨執政時期更甚,所以說,眼下在金陵混出來的人精們都明白一個道理:
「光有錢的那叫暴發戶,除了有錢還得有人,你才能在如今這種時候混得開,吃得香!起碼等被打了那天,你散盡家財還有那個能力自保!」
那都得有什麼人?當官的。
擱從前話說,就是只要某戶跟東林黨搭上關係,朝中的事那就一概不算什麼事兒了,若有人想要當官,今後仕途定然也會是一路暢通。
這些讀書人給自己人牽線搭橋玩自保,那是個頂個的精通。
就好比眼前這位靠茶馬發家致富的蔣征大老爺,東林黨在被朝廷誅滅之前,每年姜家給他們的錢那是大把大把的花,作為回報,東林黨也都沒少給他造聲勢。
什麼叫造聲勢,說白了就是吹捧個名聲出來,讓那些屁都不懂的老百姓佩服你,覺得你是個天大的好人,這樣以來,你就什麼都好做了。
退一萬步來講,朝廷在動你的時候,考慮到你在民間的聲名,一般也會考慮再三。
現在從商的人裏面也是有四六九等的,有好名聲的就是貴族一般的人物,趙滿和蔣征不同,兩人一比,趙滿實際上就是個十足的土財主。
可趙滿混到如今江南布匹第一家的地位,雖然沒有好名聲,但他總會有其它別的什麼東西,趙家有的,就是一個官途。
在趙滿看來,雖然你蔣征財力比我強,但是老子趙家從前和龐氏一樣也是做官的,老子自己也曾做過官,這個道道就很深了。
混過官場的人再去跑商,那都是商戶中地位最高的。
因為但凡明眼人都能明白,官場上最常見的就是個官官相護,別管趙滿人家做過多大的官,起碼保護傘肯定是有的。
趙家財力不弱,朝廷的路子定然也是不少,有了這個官途,趙家人如今在各處做官的也是不少,所以才能混到這個地步,這裏面的門路可是怎麼說都說不完的。
如今的東廠,可真是夠忙活。
怎麼說呢,朝廷要誅東林,別的不說,光那錢老狗的「十族」就要有多少人,有多少家,每天都殺,又要殺多久?
要是京城的東廠倒還能有那個人手,再不濟也有大理寺和刑部來幫忙,可是金陵城如今就只有一個東廠是崇禎信得過的,大理寺和刑部都被嚴令禁止參與此事。
李有成才來金陵不久,東廠在這裏的勢力遠沒有想像的那麼可觀,這時候已經是人手不足了。
早在幾日前,李有成就已經飛信朝山東的東廠分署,讓他們派人來金陵城,想來今日也該快到了。
說白了,若不是有馬士英、周經武這兩個實權派人物鐵了心的罩着,東廠在這邊兒也就根本發展不起來,只怕剛到就會被打了回去。
如今東廠借着聖旨的機會強行抓人,很快引起了大街小巷各種人的不滿。
其中有早就看廠衛不滿的,也有不少和東廠有淵源的,還有不少閒着沒事找抽的青皮,不過大部分還是財閥們有意安排的。
金陵城哄鬧異常,不過由於神武軍彈壓及時,至今還沒出什麼太大的亂子,這時候,遠遠的從城外跑來一隊人馬,卻見為首的是個東廠百戶。
這批人馬自鳳陽而來,是那個地方東廠衙門接到李有成飛信派過來的。
這批番子大約有三百來人,看見頭頂「觀音門」三個大字以後,百戶也是鬆了口氣,揮手示意番子們下馬,步行前往分署去見李有成。
走了沒多久,路過一個茶館,百戶正在觀察南京城內,對城內的繁華嘆為觀止,忽然被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子酸水潑中。
下意識的,百戶擦擦臉,轉頭就去喊:「嗎了個巴子的,哪個不長眼的犢子乾的!?」
見這一隊番子,眾人都是躲之不及,哪有什麼人敢觸怒他們的眉頭,自然沒有人敢回話,百戶罵罵咧咧的詢問了一下周圍幾個役長,他們也都是搖頭稱沒見到。
轉頭剛走幾步,卻是迎面過來一大批士子,人數足有數百,撐滿了整條街。
「百戶大人,怎麼辦?」役長見這些讀書人來者不善,將手緩緩放在刀口,問道。
百戶現在還不確定他們是不是自己要抓的人,雖然自己是東廠的人,但王督公畢竟也說過讓各處番子低調行事,當下想了想,搖頭說道:
「不得主動生事,讓路!」
只能說這批迎面而來的士子壓根就沒安甚麼好心,街就那麼點兒大,東廠人數不少,再怎麼躲着,士子不知道讓路,那也還是會撞上。
隊列中的一個番子被擠出去,不小心和一個士子起了肢體摩擦,就這麼一下,那士子猛地抱着小腹軟在地上哀嚎。
「番子殺人啦!」
其餘的士子們也是紛紛上前,指着番子們的鼻子罵道:「怎麼,東廠的就能遍地傷人不成!」
「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是大明的天下,還是你們這些閹狗的天下!」
「大家快來看看,我等士子沿街行走卻無故被番子打傷,連個說法都沒有,照此看來,錢老定也是被這些閹狗構陷!」
「是啊,錢老一直奉己為公,如今已至耄耋之年,怎麼可能謀反篡逆?」
不得不說,讀書人在這個時候的號召力那是相當的強,士子們叫喊幾句,一群閒着沒事的吃瓜群眾紛紛前來圍觀,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思,開始聲討番子們。
對於士子的話,京城百姓在廠衛和皇家報社的薰陶之下,其實已經當成放屁沒兩樣了,可金陵是東林大本營,百姓還是很當回事兒的。
「噌!」
為了自保,各路支援過來的番子紛紛抽出雙刀,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這些百姓和士子,要知道,往日錦衣衛和番子在金陵被當街活活打死的可是不少。
實在不行,也只得大開殺戒了。
百戶倒是謹慎得很,至今還沒抽出腰間繡春刀,帶着番子硬着頭皮進城,眾人也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去,一路跟着番子們吆喝。
等進入外郭城來到內城太平門外的孤淒埂時,人群居然是直接將這批番子圍在其中,並且開始縮小圈子,朝裏面不斷去扔臭雞蛋和爛菜葉。
士子們大多數雖然口中聲音不斷,但根本不離番子太近,都站圈子外,只是引導更多百姓加入到抗議者的行列中。
看着平日囂張不已番子們這時候投鼠忌器的模樣,各個也是冷笑:
「風水輪流轉,今日到我家!」
「沒想到吧,你們這些吃人肉不吐骨頭的番子也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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