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兄弟,你們千萬不要這麼折我馮仲的壽元,快請起,快全部請起。也不要說什麼多餘的話,我們是兄弟,你們的翁媼親人當然就是我的翁媼親人,這些事都是我應該做的,所以你們如果說什麼感謝的話,那就是不把我馮仲當兄弟!快,快都請起。」
不用廢話什麼原因,平原戰事告一段落後,才剛剛聚在了一起,鄭布、鍾離昧、丁疾和灌嬰、公孫同等親人獲救的漢軍將領,馬上就當着眾人的面,伏地拜倒在了馮仲的面前,重重頓首道謝,馮仲則是趕緊伏地還禮,說出了上面這番話。感激涕零的鄭布和丁疾等人當然不聽,堅持要馮仲受了他們的大禮才肯起身,為人頗為厚道的馮仲那裏肯依,和鄭布等人對拜在地,誰都不肯首先起身。
最後,還是在李左車和徐次等人的一再勸說下,馮仲才第一個站起身來,將鄭布和丁疾等人一一攙起了,又和這些少帥軍時的老戰友一一擁抱,傷感落淚,場面感人之至。
這還不算,為了表達自己對馮仲軍將士的感激之情,鄭布和鍾離昧等人又向馮仲的部將徐次、王方和魏不更等人下拜行禮,頓首道謝,被徐次等人趕緊攙起後,鄭布又流着眼淚向徐次等人說道:「各位兄弟,我鄭布是個黔首粗人出身,不會說什麼動聽的話,總之一句話,大恩不言謝,你們的恩情,我鄭布都記在心裏了,將來只要有機會,我鄭布一定加倍回報!」
徐次和王方等人趕緊謙虛,馮仲則說道:「鄭兄弟,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這次如果不是你們帶着漢王大軍跑這麼遠的路來救我們,我們也一個都休想跑掉,所以我們誰也不欠誰的,算是扯平了。」
言罷,馮仲又頗為好奇和擔心的問道:「鄭兄弟,聽說你們的軍隊正在打巨鹿,打下來了沒有?跑這麼遠的路來救我們,有沒有影響到你們討伐趙國賊軍的戰事?」
馮仲不這麼問還好,他的話還沒有問完,鄭布、李左車和鍾離昧等人就一起苦笑了,笑容還帶着那麼一點苦澀的味道,然後鄭布答道:「馮大兄放心,是有點影響,好在不是很大。」
鄭布這話當然是在客氣,不想讓馮仲過於覺得內疚,實際上,漢軍鄭布兵團突然撤離巨鹿戰場,長途奔襲四百里趕來平原救援馮仲軍和漢軍家眷,豈止只是影響到了漢軍與趙軍之間的戰事?漢軍鄭布兵團和周叔兵團此前辛辛苦苦打出來的有利局面,其實都差點毀於一旦!
如果不是為了營救馮仲軍和漢軍家眷,漢軍鄭布兵團只要利用巨鹿守軍已經遭到重創的機會,騰出手來迎頭痛擊主力戰兵已經被徹底殲滅的趙軍甘公兵團,還有正在南撤途中的齊國軍隊,再加上漢軍周叔兵團已經在汦水大敗西楚軍北線兵團和濟北軍主力的有利機會,完全有希望一舉解決糾纏漢軍多年的趙國問題,乃至殲滅趙國境內的反漢聯軍,徹底奠定漢軍在北線戰場的全面優勢!
可是沒辦法,馮仲軍必須得救,漢軍家眷和項康的老婆孩子更是必須得救,所以鄭布兵團只能是趕緊放棄巨鹿戰場的有利形勢,大舉東進來救馮仲軍和漢軍家眷,讓漢軍周叔兵團暫時獨自挑起應對反漢聯軍的重任,同時為了爭取時間,着急趕路的鄭布等人連中途的厝縣和東武城都來不及打,冒着斷糧的危險直接來救平原,實際上是走了一步險之又險的險棋。
漢軍周叔兵團也被連累,原本在汦水戰場大敗楚濟聯軍主力之後,周叔兵團完全可以乘勝南下,幫着鄭布前後夾擊齊國軍隊和精銳盡失的趙軍殘部,以局部的兵力優勢輕鬆取勝,然後再騰出手來對付敗逃到信都的西楚軍隊殘部,收拾逃往汦水下游的濟北軍殘部,把敵人各個擊破,徹底肅清趙國境內的反漢聯軍殘部,達成滅趙的戰略目的,也減輕漢軍下一步進兵齊國和濟北的阻力和難度。
可是沒辦法,馮仲軍和漢軍家眷必須得救,所以周叔也沒有任何選擇,只能是尾隨着齊趙軍隊立即南下巨鹿,接過暫時牽制敵人的重任,讓鄭布兵團可以騰出手來,心無旁騖的全力救援平原,眼睜睜的看着可以輕鬆收拾的齊趙聯軍順利南撤到巨鹿戰場,佔據險要建立堅固營壘,還有補強之前已經遭到重創巨鹿城內守軍。還有眼睜睜的看着西楚大司馬周殷在信都收攏殘部,重整旗鼓,重新形成戰力和對漢軍的威脅。
這還不算,鄭布兵團倉促東進增援,還造成了一個對漢軍十分不利的連鎖反應,那就是因為着急南下接替鄭布牽制巨鹿敵人,周叔兵團來不及騰出手來痛打落水狗,收拾從汦水戰場東逃的濟北軍,給了濟北軍在象氏重整旗鼓的機會,探得漢軍的軍情變化後,元氣還有一些剩餘的濟北軍乘機反攻鄗縣,並且在之前被迫投降的鄗縣趙軍幫助下,迅速奪回了這個位於馳道旁邊的趙國縣城,不但獲得了一定的軍需補給,還切斷了周叔軍與屯糧地東垣城的馳道聯繫,導致周叔與後方聯絡困難,周叔兵團也只能是被迫改由南線漢軍供糧。
在這個期間,重新聚攏了六萬多軍隊的周殷也抓住機會,靠着齊趙軍隊的接應,帶着重新形成了一定戰鬥力的西楚軍北線兵團東進到了巨鹿,與齊趙軍隊會師在了一處,把巨鹿戰場上的反漢聯軍兵力擴大為十六萬人左右,把巨鹿戰場這盤已經輸定了的棋重新走活,也又為漢軍的北線戰場增加了無數不可預測的變數。
也正因為如此,再是如何把欺軟怕硬的濟北軍恨得蛋疼,拿下了平原後,漢軍鄭布兵團還是沒敢乘虛進兵濟北軍腹地,僅僅只是在平原休整了兩天時間,馬上就班師西進,回援巨鹿戰場,被迫把濟北軍和田都的仇暫時記在小黑帳本上,等將來再報。
同樣是因為如此,漢軍家眷和馮仲軍順利獲救的消息送到巨鹿戰場上後,周叔臉上也沒有多少喜色,還喃喃自語道:「好消息倒是一個好消息,可惜趙國戰局這下子就再難預料了,周殷和張耳這幫匹夫只要不傻,就一定會堅守待援,項羽匹夫為了挽救北線戰局和他在北線的殘餘軍隊,也一定會親自率軍來巨鹿增援,再打一次巨鹿大戰,我們還能不能順利滅趙,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擔憂歸擔憂,這樣的好消息依然還是得在第一時間向項康稟報,所以周叔也沒敢怠慢,趕緊親自提筆做書,把這個情況和趙國戰場的最新軍情變化報告給目前正在濮陽的項康,也順帶着向項康討糧——老大,快送糧食來啊,趙國的仗已經不知道要打多久,我的糧道又斷了,不能保證我和鄭布的糧草軍需,趙國這盤已經贏定了的棋說不定真要被下輸了。
還好,從巨鹿到濮陽的馳道已經盡被漢軍掌握,消息傳遞方便,沒過幾天時間,周叔的書信就被快馬送到了項康的面前,結果看完了周叔的書信後,項康當然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漢軍文武重臣的家眷全部獲救,漢軍文武重臣再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自己也很快就有希望和漂亮老婆還有同樣漂亮的小姨子久別重逢,憂的則是趙地戰場戰局反覆,自軍的大好局面不但喪失殆盡,還有可能會給敵人翻盤的機會。
至今還是漢軍客臣身份的張良依然沒有忘記舊主,隨着陳平、唐秉等人恭喜了項康的妻兒獲救之後,又趕緊向項康問道:「漢王,韓王他救回來沒有?他有沒有隨着馮仲將軍一起突圍獲救?」
又看了看周叔的書信報告,項康回答道:「對不住子房先生,周將軍在信上沒有提到韓王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韓王的情況。」
張良大感遺憾,又抱着一線希望說道:「也不知道王妃她們和漢王臣子的家眷,會不會隨着丁疾將軍乘船回來,如果是走水路的話,應該過幾天我們就能知道情況了。」
「子房先生勿怪,我們的家眷不會走水路回來。」項康苦笑着又給張良潑了一盆冷水,說道:「大河的水路水文太過複雜,我們的船隊既不是水師,沒有水上作戰力量,回來又是逆流而上,走水路變化更多,考慮到我們的家眷幾乎都是老弱婦孺,經不起長距離的風浪顛簸,所以丁疾出發的時候,我曾經對他交代過,叫他就算救回了我們的家眷,也別帶着他們走水路回來,叫他把我們的家眷交給鄭布他們,讓他們走比較安全的陸路回來,所以你可能得多等不少時間。」
張良聞言當然更是遺憾,好在張良生性灑脫,很快把韓成的事暫時放在了腦後,改為仔細研究周叔送來的趙國軍情報告,然後很快就說道:「漢王,趙國戰局怕是會有巨大變化,楚齊趙賊軍下一步肯定會全力堅守待援,項羽知道了北線的軍情變化後,也很有可能會親自率軍北上增援,如果我們不能在項羽援軍趕到之前殲滅楚齊趙賊軍,拿下巨鹿城滅趙,我們在趙國戰場上搞不好就會反勝為敗。」
「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陳平接過話頭,說道:「項羽只要還有一點腦子,就一定明白絕對不能讓我們拿下趙國,威脅臣服於他的齊地後方,更不會眼睜睜看着他的北線軍隊全軍覆沒,現在他又已經抽身返回了後方,增援趙國比較方便,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會親自率軍北上,全力扭轉目前他還有希望的趙國局面。」
考慮到自己的霸王堂兄在打仗方面並不差,項康點了點頭,問道:「如果真是如此,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足智多謀的張良和陳平都有些皺眉了,因為漢軍目前可打的牌已經不多,除去還在率領船隊回援的丁疾軍外,漢軍在中原戰場上雖然還有七萬多軍隊可用,還可以抽調一部分軍隊北上增援,可是抽調少了沒有多少作用,抽調多了的話,如果西楚軍乘虛發起反撲,還有已經把英布攆往漢中的劉老三和西楚軍南線兵團利幾所部,乘機向北攻打三川,那漢軍的戰略形勢恐怕就不妙了。
「大王,圍楚救趙如何?」商山老頭唐秉提出建議,說道:「我們的細作已經探得準確消息,西楚賊將桓楚和蕭公角逃出了濮陽戰場後,是去了定陶收攏殘兵敗將,再加上西楚賊軍此前就無比重視定陶,不管再是如何抽調兵力增援前線,也一直沒動定陶的駐軍,如此可見西楚賊軍是把定陶視為了西北屏障,我們出兵攻打定陶,既可以對西楚賊軍形成巨大威脅,引誘項羽優先率軍增援定陶,讓我們的北線軍隊不必擔心側翼威脅,又可以在後方生變時立即回援,一舉兩得啊。」
「大王,此計應該可行。」另一個商山老頭吳實也說道:「項羽一直盼着和你決戰,你如果親自率軍去打定陶的話,他見有機可乘,就很可能會不理北線,優先跑來定陶和你決戰。」
知道霸王堂兄早就恨不得自己生嚼了,項康聽了難免有些心動,然而旁邊的張良卻馬上說道:「不可弄險!進兵定陶圍楚救趙,這樣的計策或許會對項羽匹夫有效,但是絕對瞞不過亞父范增的眼睛,屆時他只要對項羽說明利害,勸得項羽暫時不顧定陶優先增援北線,那麼我們就會弄巧成拙,連北線突然生變都來不及立即做出反應!」
「我也反對。」陳平也反對道:「項羽匹夫被我們戲耍多次,就算再不知道汲取教訓,也知道大王你一定不會和他正面決戰,他只要出兵定陶,大王你肯定馬上就是掉頭就走,絕對不會給他決戰機會。吃那麼多虧,他很難再繼續上當。」
見項康最信任的張良和陳平同時開口反對,唐秉和吳實也只能是閉上嘴巴,項康則閉目盤算,先是發現這麼做的確很有會弄巧成拙,然後又仔細盤算了北線情況,還有天下戰局,突然睜開眼睛,斬釘截鐵的說道:「增援北線!優先幫着我們的北線軍隊幹掉齊楚趙賊軍,拿下趙地!」
「大王,那我們派多少援軍去?」陳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我們目前手裏的機動兵力,可是已經不多了。」
「一百萬零五千!」
項康的大聲回答讓張良和陳平等人一起傻眼,然後張良和陳平等人又趕緊異口同聲的問道:「大王,我們那來的百萬大軍?!」
「我,加上你子房先生,還有你陳平先生,我們三個人就是百萬大軍!」項康獰笑說道:「再帶上五千精銳保護我們北上巨鹿戰場增援,難道不是剛好一百萬零五千軍隊?」
張良和陳平等人再次傻眼,還是第一次聽項康說出這樣的狂言,然後唐秉又驚訝說道:「大王,你要親自北上指揮巨鹿大戰?」
項康大力點頭,說道:「這次我阿兄只要不犯傻,這次肯定就會親自率軍北上增援巨鹿,再打一次巨鹿大戰,既然避免不了這樣的局面,那我們也沒必要再去想辦法逃避,全力應對就是了。我親自到北線去指揮督戰,肯定能鼓舞起我們將士的士氣,更有希望搶先攻破巨鹿戰場上的齊楚趙賊軍,然後再騰出手來全力應對我的阿兄。」
「就算不能搶先幹掉齊楚趙賊軍,我和子房、陳平先生你們到了巨鹿後,也可以見機行事,隨機應變,該打就打,該撤就撤,不必在濮陽牽腸掛肚,難以決斷。」項康又補充道:「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只有我親自到了巨鹿戰場,才可以如臂使指的指揮全軍,令行禁止。不然的話,鄭布和周叔各成一體,一旦意見不能統一,肯定後患無窮。」
「漢王聖斷!」回過神來的張良鼓掌叫好,說道:「目前我們在北線其實不落下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齊楚趙賊軍死守不戰,項羽的增援及時趕到,漢王你親臨巨鹿指揮督戰,必然能夠使三軍振奮,士卒歡躍,如此再想攻破齊楚趙賊軍,肯定可以容易許多!」
陳平也點頭稱許,說道:「還是大王考慮得周密,周叔將軍和鄭布將軍互不統屬,遇事只能商量而行,確實容易出現分歧,只有大王親臨巨鹿指揮督戰,才能讓他們一起心悅誠服,令行禁止。而且大王你親臨巨鹿前線,就算項羽真的率軍及時趕到,大王也可以就地決斷,該戰就戰,該撤就撤,不至於後知後覺,手忙腳亂。」
項康笑笑,在心裏說道:「不止如此,我還有一層考慮,周叔的功勞已經太大了,接下來滅齊滅燕也很可能靠他,如果我不出手把滅趙大功拿過來,搞不好周叔就會變成第二個尾大難掉的韓信,那我的麻煩才大。雖然周叔的脾氣遠不及韓信那麼狂傲,但最好還是小心點為好。」
說句題外話,歷史稀爛,項康並不知道的是,歷史上替劉老三滅掉趙國的功臣並不止韓信一個,還有一個攻破邯鄲進逼趙國國都,獨自幹掉了趙國南線主力的靳歙,也是漢軍滅趙的重要功臣,事後韓信不但沒有什麼感謝,相反還逼着劉老三封被他實際控制的張耳為趙王,這才導致了劉老三對他生出猜忌和不滿,在修武偷走了他的兵符,第一次剝奪了韓信的兵權。
言歸正傳,決定親自北上指揮巨鹿大戰後,項康和張良、陳平等人先是商量了一番留守事宜,再討論如何北上時,陳平向項康問道:「大王,你親自北上指揮巨鹿大戰的事,是否要提前告訴周叔和鄭布將軍他們?要不要暫時瞞着,然後給他們一個驚喜?」
項康在計謀方面也的確是天賦出眾,只是稍一盤算,馬上就說道:「提前告訴他們,還要他們把消息公之於眾,讓齊楚趙賊軍也知道我要親自去巨鹿的情況,我相信以周叔和李左車的聰明,一定會利用這點做些文章,反過來給我一個驚喜。」
…………
項羽這邊,陳平和張良沒有猜錯,其實在收到漢軍鄭布兵團大舉西進平原的消息時,擊潰了彭越後正在薛郡境內休整的項羽,就已經迫不及待開始了抽調軍隊北上集結,準備親自率軍到平原和漢軍鄭布兵團打一場決戰,而當收到漢軍攻破平原和西楚軍北線兵團形勢危急的消息後,項羽更是怒不可遏,一邊大罵着周殷的無能,一邊加緊催促軍隊北上集結,鐵了心要再打一場巨鹿大戰,幹掉項康的北線走狗,也順道挽救自己的北線危局。
也還好,西楚軍主力還在彭城一帶,北上需要時間,西楚腹地又被彭越等人攪得一片大亂,西楚朝廷的運轉中樞更是徹底崩潰,目前還在重建階段,籌集糧草軍需更是需要時間,所以項羽儘管比項康更早知道平原戰場的情況,卻沒能比項康更早一步率軍北上,多少給項康和北線漢軍留下了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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