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漢軍自成軍以來最大規模的戰術反擊,為了確保一舉殲滅濮陽戰場上的西楚軍曹咎所部,項康除了從滎陽戰場上抽調八萬主力精銳東進外,又把周曾和晁直之前在關中徵調的三萬新兵從三川腹地調遣到前方參戰,合兵十一萬東進,此外鄭布也奉命率領四萬軍隊從白馬津渡河南下參戰,共計投入十五萬大軍攻打濮陽,一舉創造漢軍在單個戰場上動用兵力的最高記錄。
不要覺得漢軍的兵力優勢不是很大,接連多次從後方徵調新兵補充到主力軍中後,西楚軍的整體素質其實已經下降得相當嚴重,整體戰鬥力已經不是當初項羽從齊地戰場上帶來的西楚軍精銳相比,而漢軍方面新兵數量卻僅僅只有一半左右,餘下全是具有戰鬥經驗的成熟軍隊,軍隊裏戰鬥經驗豐富的精銳老兵數量眾多,也第一次在兵員素質和兵力數量方面全面超過了西楚軍。
至於裝備就更不用說了,光是秦始皇和秦二世留在關中的青銅武器和各種輕重盔甲,就足夠漢軍再武裝十萬以上的新征軍隊,質量還全都是青銅時代最上好的質量。
即便如此,為了尊重這個時代的風俗習慣,也為了振奮軍心和鼓舞士氣,在誓師出發時,項康還是請來了這個時代最出名的女神棍、自己親自任命的漢軍女太祝許負,讓她在漢軍將士面前當眾占卜吉凶,預測這一次東征的勝敗結果——雖然只是走一個過場,許負能夠卜出什麼卦頭一天項康就已經知道。
過場歸過場,儀式的莊嚴感卻沒有話說,尤其是許負身穿華服緩緩走上高台,用各種各樣的繁瑣禮節祭拜天地的期間,遠遠看去,被煙霧繚繞的許負恍惚神女下凡,還真有一種出凡脫俗的神聖感覺,讓許多特別迷信的漢軍將士心醉神迷,口中默默禱告不斷,項康則大叫惋惜,暗道:「如果在長漂亮一點就好了,顏值再高一些的話,再配上她這份氣質,恐怕我的小老婆薄爰止和戚閩都趕不上她。」
最後想必也不用羅嗦,依照項康的要求,許負果然占出了一個上上大吉的好卦,宣佈說漢軍此次出征必然大獲全勝,大破西楚賊軍是早就被上天註定。對此,漢軍將士當然是歡聲不絕,士氣大為振奮,項康也趕緊親自登上高台,裝模作樣的感謝天地神靈保佑。
還是在祭拜了天地之後,項康才抽出時間去看許負現在的模樣,結果可能是很有一段時間沒能碰到女人的緣故吧,此時此刻的許負竟然讓項康生出了一種心癢的感覺,遠比容貌動人的身段被華麗禮服襯托得更加婀娜多姿,平凡的容貌也因為增添了神聖氣質,看上去遠比平時嫵媚,如果不是台下站滿了漢軍文武和三軍將士,項康還真想逞一逞無良上司的淫威,調戲一下這個平時自己不太看得上眼的女下屬。
大概是察覺到了項康不懷好意的目光,許負先是賞了項康一對白眼球,然後才低聲說道:「大王,別楞着了,可以宣佈三軍進發了。」
還是得許負提醒,項康才想起自己還有更大的事要辦,忙向台下的漢軍將士大聲宣佈道:「天地祭拜已畢,漢國三軍聽命,即刻向濮陽進發!」
「謹慎大王號令!」
台下漢軍文武整齊回答,繼而是漢軍的三軍將士整齊回答,然後在漢軍大將丁疾的引領之下,漢軍前鋒首先向東開拔,首先越過早就搭好數十道浮橋的鴻溝,高唱着軍歌向濮陽戰場挺進。項康也這才又轉向許負,用要比平時溫柔得多的語氣說道:「許太祝,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大王,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許負難得向項康提出請求,說道:「臣下斗膽,想隨大王東征濮陽,請大王恩准。」
「咦,難道是捨不得離開我身邊?」項康心中有些莫名歡喜,忙微笑問道:「許太祝不留在後方休息,怎麼會生出和本王一起到前線督戰的念頭?太祝難道不知道,軍旅征戰,風餐露宿,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沒關係,民女吃得了苦。」許負微笑着回答道:「不瞞大王,臣下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離開過家鄉溫縣,好不容易出一趟遠門到了滎陽,也大部分時間都被困在廣武山城裏,實在是早就悶壞了,想借個機會四處走一走,飽覽一下華夏山川之壯麗,還請大王千萬恩准。」
再一次對許負自作多情的項康無語,也只能是點了點頭,十分鬱悶的答應了許負的請求,然後灰溜溜的離開高台,不過項康卻並沒有注意到的是,看着自己離去的背影,許負的目光不但溫柔了許多,嘴角邊還浮現出了調皮的笑意。
丁疾軍越過鴻溝東進後,項康也馬上帶着漢軍主力向濮陽開拔,沿着秦始皇留下的寬敞馳道大步東進,在此期間,掌管情報工作的陳平又再次送來了一份最新收集到濮陽敵人情報,可是讓項康遺憾的是,可能是因為西楚軍戒備嚴密的緣故,漢軍細作收集到的西楚軍情報依然十分簡略,僅僅只是證實了濮陽西楚軍的兵力和此前初步探察的結果一樣,是十二萬人左右,還有打聽到了濮陽西楚軍的主要將領有共敖、項悍、桓楚和終公等人,其他的情報依然十分籠統含糊,就連濮陽西楚軍到底有多少騎兵和大概有多少糧草都不知道。
見項康面露失望,陳平猜出原因,忙解釋道:「大王恕罪,西楚賊軍撤到了濮陽城下後,馬上就全面採取守勢,禁止任何閒雜外人出入他們的軍營,又引來河水灌滿護營壕溝,我們的細作就是靠近他們的營地都難,所以實在沒辦法弄到更多的敵人軍情了。」
「沒事,可以理解。」項康大度回答,又順手把剛收到的情報遞給了張良、唐秉和吳實等謀士共看,隨口問道:「陳平先生,以你之見,我們這次東征濮陽,有沒有希望把西楚賊軍誘出營壘,直接打一場野外決戰?」
「恐怕希望渺茫。」陳平答道:「西楚賊軍直接撤到了濮陽重新佈防,還效仿當年的章邯,引來大河(黃河)河水灌滿他們的護營溝渠,擺明是想堅守待援,等項羽平定了後方再回師來和他們會合,在這樣的情況下,曹咎只要是不犯傻,就一定不會冒險出戰,只會死守營地,卡住我們進兵西楚腹地的咽喉。」
「好。」項康自嘲道:「風水輪流轉,先是我二叔武信君項梁,接着是我堂兄西楚霸王項羽,現在終於輪到我這個漢王面對攻堅難題了,希望我別重蹈他們的覆轍,死活拿不下敵人堅守的營地。」
「大王,這歷來就是你的拿手好戲啊。」唐秉微笑說道:「聽說那個曹咎和你們項家是世交,你應該非常清楚他的情況才對,就不能想一個辦法,象平時那樣投機取巧,把曹咎引出營壘決戰?」
「難。」項康搖頭,說道:「曹咎的確是我們項家的世交不假,但是我和他的接觸並不多,僅僅只是和二叔帳下的時候和他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還沒有什麼深交,對他的了解很少,只發現他的性格還算穩重,做事也十分踏實,除了有些愛面子,沒發現他在性格方面有什麼弱點。」
「大王,要不這樣吧。」張良提議道:「用我們的老辦法,派一個精幹的使者找藉口去和曹咎見面,乘機刺探西楚賊軍的內部軍情,也順便看一看曹咎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有沒有空子可以鑽。」
派使者招搖撞騙和乘機刺探軍情是項康的慣用手段,張良提出這樣的建議,項康當然不會拒絕,稍一盤算就馬上點頭同意,還主動說道:「用勸降的藉口去和曹咎聯絡吧,也順便把我的態度明確告訴給曹咎,念在他當年曾經救過我叔父的份上,只要他放下武器投降,我不但不會殺他,還一定不會虧待了他。」
眾人一起叫好,然後在項康的口述下,陳平又趕緊提筆做書,替項康寫下了一道文才飛揚的勸降書信,以項康的口氣向曹咎說明厲害,極力勸說與老項家有着深交的曹咎主動率領軍隊放下武器投降,到項康這邊來享受更多更好的榮華富貴,還直接許下了封地和食邑給曹咎。項康看了叫好,簽名用印後,馬上安排了一個精幹使者和幾個擅長探察敵情的細作扮着隨從,讓使者輕車先行,搶先趕來濮陽與西楚軍隊聯絡,乘機探察漢軍細作難以接觸的西楚軍內部情況。
很可惜,項康等人的無恥目的這次沒能得逞,三天後,輕車簡從的漢軍使者趕到了濮陽城下的西楚軍營地,向曹咎提出了求見要求後,頗有古君子之風的曹咎倒是沒有多想,馬上就同意接見,然而項羽留下來幫着他參贊軍機的西楚大夫蒯徹卻攔住了曹咎,說道:「大司馬且慢,下官認為,我們最好還是不見為好。」
「為什麼?」曹咎問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項康逆賊的使者依禮求見,此前也沒有慢待過我們派去和他聯絡的使者,我們為什麼不見?」
「下官認為沒有那個必要。」蒯徹答道:「項康逆賊遣使而來,不外乎就是勸降或者約戰,大司馬你對我們大王忠心不二,當然不可能接受漢賊的勸降,大王臨行時又再三交代,要我們只許守衛營地,不許出營交戰,我們也不可能答應他們約戰。既然如此,我們又有什麼必要接見他們的使者?」
「而且大司馬你想必也非常清楚,項康逆賊是出了名的詭計多端。」蒯徹又補充道:「他派遣使者來和我們聯絡,很有可能別有所圖,我們如果召見了他的使者,搞不好就會落入他的算計,掉進他的陷阱,所以下官認為,漢賊使者我們最好還是不見為好。」
聽蒯徹說得有理,曹咎極其敬重的范老頭又在臨行前叮囑過,讓曹咎多聽蒯徹的良言規勸,看在范老頭的面子上,曹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派人打發漢軍使者離開,漢軍使者再三懇求無用,也只好垂頭喪氣的帶着隨從離開,從始至終都沒有能踏進西楚軍大營一步,更別說是探聽到什麼對漢軍有用的敵人軍情。
漢軍使者回到項康面前時,帶着大量糧草軍需行進的漢軍主力才剛越過燕縣沒有多遠,也還沒有來得及準備從河內南下參戰的漢軍偏師鄭布所部會師,得知出使結果,項康難免有些意外,奇道:「我的曹叔父就做得這麼絕,居然連我派去的使者都不肯見?這下子麻煩了,不能互通使者,我們想投機取巧肯定更難了。」
對敵情掌握太少,曹咎又連使者都不肯見,足智多謀的張良和陳平也難免有一種老虎啃刺蝟無處下口的感覺,倒是商山老頭唐秉和吳實沒有着急,低聲商議了幾句後,吳實還向項康問道:「大王,你是否一定需要派遣使者進入西楚賊軍大營?去替你和曹咎見面?」
「倒也不是一定要這麼做。」項康答道:「只是如果能夠多摸清楚一些西楚賊軍的內部情況,儘量做到知己知彼,這樣我們在濮陽決戰才更有勝算。」
「明白了。」吳實點頭,又馬上說道:「大王,既然如此,那就讓老朽替你跑一趟吧,老朽料想,看在老朽那點微薄名聲份上,曹咎應該不會對老朽閉門不見,多少會給老朽一點薄面,讓老朽進營去和他見上一面。」
「好主意。」旁邊的張良叫好,說道:「商山四皓的大名名滿天下,在士人學者中極有威望,即便比起外臣的恩師黃石公也不遑多讓,綺里季先生親自出面擔任我們的使者,曹咎怎麼都會給點面子,親自見上綺里季先生一面。」
項康一聽大喜,可是又有些擔心,忙假惺惺的說道:「綺里季先生,出使敵營危險無比,而且你年紀又這麼大了,讓你輕車簡從直赴敵營,小王實在是於心不忍啊。」
「多謝大王關心。」吳實拱手道謝,又說道:「不過沒關係,老朽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所以請大王恩准,讓老朽擔任我軍使者,替你到西楚賊營探聽敵情虛實,以報大王的厚待之恩。」
項康又假惺惺的勸說了幾句,吳實卻堅持要親自給項康當一次間諜,項康也這才改口答應,忙讓人安排了一輛華麗彩車給吳實乘坐,又叫之前挑選出來的精幹細作繼續扮着隨從,保護着吳實輕車急進,又來西楚大營與曹咎聯繫。
路程已經變短,才剛到了第二天的正午時分,吳實就乘車趕到了西楚軍營外,向守衛營門的西楚軍士卒提出了拜見曹咎的要求,結果西楚軍門官看在吳實已經鬚髮皆白的份上,還算有禮貌的答道:「老先生,不是小人不替你通傳,是我們大司馬已經頒佈了命令,再有漢軍使者過營拜訪,一律不見,所以沒辦法,只能是請你回去了。」
「連老夫都不見?」吳實微微一笑,又說道:「煩請將軍務必稟報貴軍大司馬一句,就說是商山四皓之一的綺里季吳實求見,倘若貴軍大司馬還是不見,老夫絕不勉強,立即就走,不會再讓將軍為難。」
吳實把話說完,項康安排給他的隨從隊長立即上前,把一塊價值不菲的翡翠塞進了那西楚軍門官手中,那西楚軍門官貪婪賄賂,又見吳實氣度不凡,便點了點頭,說道:「那請老先生稍等,在下替你去通稟一聲,但在下有言在先,真沒這個把握。」
「有勞將軍了。」
吳實含笑道謝,那西楚軍門官也這才親自趕往西楚軍的中軍營地替吳實通傳,吳實本想留在原地等待,無奈時已入夏,赤日如火,老而不死的吳實又已經年近八旬,實在不敢在烈日下長時間暴曬,只能是在隨從的攙扶下回到馬車之上,坐到傘蓋下躲涼。
這個時候,吳實的渾濁老眼突然一動,瞟到了一個細節——營門處,一個西楚軍士兵突然提桶出門,走到西楚軍護營壕溝旁邊,灌滿了一桶西楚軍開渠從黃河引來的河水提上岸來,還迫不及待的趴到了桶邊大口牛飲解暑——這個時代的黃河水可還是相當清澈,直接飲用都沒有多大的問題,更別說已經在溝渠里稍加沉澱。
見此情景,吳實的眼珠子轉了轉,忙向旁邊的隨從低聲吩咐道:「如果一會能夠進去,一定要注意西楚賊軍的取水問題。」
同一時間的西楚軍大帳,傳令兵也已經把吳實的口信轉報到了曹咎的面前,結果曹咎也馬上大吃一驚,脫口道:「商山四皓之一的綺里季吳實?項康逆賊好生無禮,居然派這麼德高望重的名士尊老給當使者?」
「大司馬,不管是誰,最好都是不見。」旁邊的蒯徹趕緊勸阻。
蒯徹這次的話說了等於白說,商山四老頭的名氣有多大想必大家都知道,就連喜歡在儒生帽子裏撒尿的老流氓劉老三都得對他們恭恭敬敬,還連改換太子這樣的國家大事都因為商山四老頭的出現而改變主意,自然就更別說曹咎了。所以曹咎馬上瞪了蒯徹一眼,極沒好氣的喝道:「商山四皓在士人中何等名聲?他們中間的綺里季先生親自前來拜訪,本帥如果不見,傳揚出去,天下士人還不得個個說我們西楚不敬尊老,不重名士?」
同為士人的蒯徹無奈閉嘴,曹咎則又趕緊喝道:「快,隨本帥親自出營去迎接綺里季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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