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嗣有些發懵,他何時成為了楊家最聰明的人了?
古人的智慧,他從不敢小遜。
他並不認為自己一定比古人聰明。
他認為,自己被覺得聰明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智慧,而是因為知識。
「七弟,我先回去練武了。臘月初三,我在八賢王府外的比武擂台等你。」
楊延昭經過安慰,重拾信心,站起身抱了抱拳,大步離開了廂房。
楊延平也跟着站起身,「七弟,我也該回去了。趁着還沒出京,我去指點指點六弟武功。」
「大哥稍等,我有事要和你談。」
楊延嗣從發懵中清醒,抬手攔下了楊延平。
楊延平挑眉,疑惑,「什麼事?」
楊延嗣請楊延平重新坐下。
「大哥,此番出京剿匪,如非必要,你能否少造殺孽,儘量生擒活捉。」
楊延平一愣,瞪着雙眼,喝斥,「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居然為那些亂臣賊子求情?」
楊延嗣搖頭一笑。
「大哥,在匪寇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罪大惡極之人。很多人以前都是平民百姓,他們或是被生活所迫,或是被貪官污吏壓榨,不得已尋求一條生路,才會選擇落草為寇的。」
楊延嗣推心置腹道:「就拿益州來說,益州三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朝廷賑災銀倆派發下去,全部被貪官污吏瓜分。百姓們饑寒交迫,易子而食。有些百姓被迫落草為寇。
這些人,都算不上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他們只是為自己尋求一條生路。
面對這些人,大哥你真的忍心痛下殺手嗎?」
楊延平沉默了。
良久,他沉聲說道:「不忍心也得殺,軍令如山。」
楊延平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是極度不平靜的。
事實上,在他心裏,那些貪官污吏才是最該殺的。
可惜,他只是武將,管不到文官頭上,也拿那些哥貪官污吏沒辦法。
他能做的,只有執行軍令。
楊延嗣盯着楊延平瞧了許久,淡然一笑。
「在我印象中,大哥並不是這麼冷血的人。」
楊延平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
「朝廷派我出去剿匪,就上讓我出去殺人的。倘若我心軟,放過了他們,他日死灰復燃,朝廷怪罪下來……」
楊延嗣撥動了一下火盆里的木炭,讓木炭燃燒的更旺盛了一些。
遲疑了一下,楊延嗣皺眉問道:「大哥是怕朝廷怪罪下來,你的地位不保?」
楊延平搖了搖頭,感嘆道:「左右不過一個五品武官而已,被剝奪了職權,憑藉着身上的爵位,你哥哥我能活的更滋潤。」
楊延嗣沉思了一下,道:「你擔心牽連到家裏?」
「恕我直言,大哥,你想的恐怕有點多了。」
楊延平眉頭一挑,愕然,「此話怎講?」
楊延嗣輕笑道:「剿匪戰事,可戍邊戰事不同。貪官污吏不除,匪寇死灰復燃是必然的。朝中的百官,心中都明白此事,斷然不會為難你。即便是他們有心為難,有弟弟在朝中,也能為大哥分說一二。
再者說,弟弟已經為大哥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哦?」楊延平疑惑,「什麼辦法?」
楊延嗣莞爾一笑,「大哥生擒活捉的匪徒,可以交給弟弟處理。弟弟可以向你保證,這些人絕不會在落草為寇。」
楊延平一聽這話,眉頭皺的緊緊的。
「七弟要販奴?!」
楊延平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憤怒。
楊延嗣心頭一跳,趕忙擺手,「大哥想差了,弟弟我絕不會做這種有損陰德的事。」
楊延平似乎不相信楊延嗣的話,陰沉着臉追問。
「那你要這麼多人幹嘛?」
楊延嗣燦燦一笑,撒謊道:「你家弟妹近些時日做生意上癮了,包了幾個礦場,需要很多人手去採礦。」
楊延平斜眼瞪着楊延嗣,「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剛才你為匪徒們求情,我還以為你大發善心呢,原來是利益驅使。
七弟,你什麼時候沾上了商賈的銅臭味了?」
「和琳兒待久了,多少染上了一些。」
楊延嗣心裏默默的對曹琳說了一聲抱歉,然後愉快的再次拿曹琳頂缸。
楊延平得知了楊延嗣的『私心』,收起了陰沉的表情,一副老神在在的面孔。
「七弟啊!此事為兄恐怕要請示一下爹……」
楊延嗣嚇得跳腳,趕忙阻止,「千萬不要。你又不是不了解爹的脾氣,以爹公私分明的性子,知道了此事以後,十成十的不會同意。」
楊延平點頭,「我跟隨爹征戰多年,爹的性子我自然了解……只是,此事不告訴爹的話,為兄總覺得心裏不舒服。」
楊延嗣翻了個白眼,「大哥,你這是想讓弟弟給你封口費嗎?」
楊延平淡然搖頭,輕笑道:「封口費?一家人還用如此?七弟,為兄並不是迂腐之人,知道錢財的好處。你做生意斂財,不管賺多賺少,最終獲利的都是咱們楊家。
而且,你斂財的手段也是光明正大,並沒有貪污受賄,也沒有去做傷天害理的事。
所以,對於你斂財的事,為兄舉雙手贊成。」
楊延嗣疑惑,「大哥的意思……」
楊延平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斬釘截鐵的告訴楊延嗣,「為兄之所以拿爹來拿捏你,就是想告訴你,你斂財,為兄可以幫你,但你絕不允許販奴。如果為兄發現你販奴,到時候就別怪為兄不講情面。」
楊延嗣愕然。
「大哥為何如此痛恨販奴之事?」
「哎~」
楊延平嘆氣,「七弟,你沒有去過雁門關,也沒去過遼國。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雁門關外的遼國,咱們宋人都過着怎樣的生活。」
回想起雁門關外宋人的情景,楊延平雙手緊握成拳,發出咯嘣的聲響。
「命如草芥,活的還不如牛羊……」
楊延平眼睛在漸漸泛紅。
「為兄曾跟隨爹奇襲過遼國折津府,裏面的宋人,成批成批的被圈養。這些人裏面,有燕雲故土上的宋人,也有被黑心腸的販賣過去的宋人。」
楊延平咬牙切齒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畜生。怎麼能圈養!怎麼敢圈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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