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下起滂沱大雨,呼嘯的狂風,把雨水吹打在人身上,生痛生痛的。
馬鋒舉着雨傘,遮在楊飛頭上。
向巧則站在蘇桐身邊,幫她打傘。
「楊飛,叫他們回來吧?這麼大的雨,很容易出事故。」蘇桐說道。
「怎麼叫?」楊飛道,「十幾艘船,都是分散的,他們又沒電話。如果再派人去叫他們,豈不是又多一批人涉險?」
蘇桐道:「可以用村裏的廣播喊人。」
楊飛失笑道:「你不說,我倒把這茬給忘記了。想當初,我們剛起步的時候,就是依靠村裏的廣播搞的銷售。」
他看看滿天肆虐的暴雨,說道:「那就叫他們暫時回來,等雨小一點再行搜索救人。」
蘇桐和鐵連平商量了一下,鐵連平也同意先召回人來,他尤其擔心王永平的安全,王永平怎麼說也是一縣之長,不能在這裏出什麼差錯。
不一時,村裏的廣播便響了起來。
鐵連平穩重、沙啞的嗓音,喂喂餵了幾聲,然後呼叫:「王縣,王縣,聽到請回航,雨勢太大,安全起見,所有人請回航!福娃、二蛋,你們聽到我的話嗎?聽到我的話嗎?十幾艘船正在找你們,如果你們聽到我的話,就待在安全的地方,想辦法讓救生船看到你們。」
蘇桐對楊飛道:「還有兩個老人家,都是耳朵不太靈便的人,救生員們帶了擴音器,喊話她們也聽不到。」
楊飛皺眉道:「那就麻煩大了,她們年紀這麼大,腿腳不便,會不會已經出意外了?」
蘇桐道:「真出了事,也是沒辦法的,我們已經盡力了。這些人也真是的,我們之前那麼勸他們,他們就是不肯搬到規劃區來。」
楊飛道:「問題是,這兩個老人,是獨居的老人,家裏還有兒孫嗎?他們有能力建新房嗎?」
蘇桐道:「一個有兒孫,都在城裏落了戶,只過年過節,回來看看老人了,看他們的樣子,是不打算回老家了。還有一個老人,是沒有兒孫的五保戶。」
楊飛沉吟道:「對待這部分孤寡無助的老人,村裏有什麼救助政策嗎?」
蘇桐搖了搖頭:「沒有。國家連城裏的養老都沒有解決好,哪裏顧得上農村的老人?現在村里雖然發展好了,但大家都只顧着自己發財蓋新房子,誰有餘力顧及這些老人啊?楊飛,你不會還想建個養老院吧?」
楊飛摸摸鼻子,笑道:「養老院其實是個很賺錢的產業,不過,像這種孤寡老人,那就需要政策的支持。我等會和王縣談一談這個事。」
蘇桐無語的想,楊飛什麼事都能扯到做生意上來。
聽到廣播後,搜救的船隻,陸續回來。
水邊,村民們舉着手電筒,迎接健兒們下船。
鐵牛也在船上,他跳下船來,叫道:「到處都沒有人!好奇怪!」
楊飛道:「那兩個老人呢?不在屋裏?」
鐵牛道:「不在,我特意爬進他們屋裏找了一圈,確定沒有找到。」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不是我咒他們啊,我就是怕,他們已經被大水沖走了,我去看的時候,他們家的房門都是洞開的。」
大家面面相覷,無語的低下了頭。
當朝夕相見的生命,忽然之間被無情的大水奪走,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生出憐憫之情,以及兔死狐悲之感慨。
鐵牛渾身濕透了,一隻鞋丟了,大褲衩也被鈎破了個洞,露出一片肉來。
那水髒得很,他頭上身上還掛着髒東西,他卻是渾然未覺。
楊飛忽然覺得,這憨牛,也有可愛之處。
「王縣呢?」鐵連平四下瞧瞧,問道,「誰看到王縣了?」
救援隊都回來了,唯獨不見王永平那隻船。
「不知道啊,我們出發後就分散了,到處烏漆八黑的,誰知道他去了哪裏?」鐵牛聳聳肩膀。
鐵連平急得打了一下手背:「我特意吩咐你上船,就是讓你看住王縣,你這孩子,太不曉事了!王縣要是……」
他急忙住嘴,不敢說出後面不吉利的話來。
李婭楠心裏一咯噔,舉着傘,緊張的望着渾濁幽黑的水面,抿緊了嘴唇,雙手握緊拳頭,時不時的踮起腳跟,伸長了脖子尋找。
楊飛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剛才的廣播,王縣是肯定聽到了的,他們沒有回來,也許是有所發現,不要瞎猜,安心等一下就好了。」
李婭楠聽到這話,心情稍微放鬆下來,看着楊飛點點頭。
楊飛指了指鐵牛和山龜,說道:「你們兩個,帶上救生設備和擴音器,再去找一趟王縣,鐵牛,山龜水性好,下水的事,你讓他去,你熟悉地形,你負責帶路。你倆一邊找,一邊呼喊王縣,不管有沒有找到失蹤的人,馬上回來!這雨勢越來越大了!」
鐵牛和山龜應聲而出,麻利的上了船。
大雨傾盆,水位又上漲了幾寸,大家往後退了幾步。
十幾分鐘後,鐵牛和山龜回來了。
隔着老遠,他倆就不斷的揮手:「沒看到人!」
楊飛眉頭一蹙,沉聲道:「怎麼回事?沒看到人?再回去找!」
李婭楠身子一顫,說道:「楊飛,讓他倆歇歇吧!別太勞累了。」
楊飛道:「行,鐵牛和山龜下來,馬鋒和杜威上去。」
鐵牛抹去臉上的雨水,說道:「我不累,我再去找!」
鐵連平憂心忡忡,低聲對楊飛道:「要不要報告市里?萬一王縣真有個意外,那這事可就大了。」
楊飛心裏一沉,想了想,說道:「我跟唐市通個電話。」
鐵連平道:「也好,唐市是我們縣裏出去的,跟他說一下吧。」
楊飛和鐵連平來到村委,打通了唐文杰的電話。
唐文杰也在外面指揮抗洪救災事宜,這麼晚接到楊飛的電話,便預感不妙,聽說王永平可能在桃花村出了事,沉默半晌,說道:「盡全力搜尋王永平同志,我這就趕過去。」
楊飛道:「暫時沒有找到王縣他們,並不代表真的出了事。唐市,你要是忙……」
「我忙,但桃花村的汛情,我也同樣關心。我馬上過來。」
「這邊的馬路被水淹了,你叫司機小心點,到了水邊,我派人開船去接你。」
「我知道!」唐文杰掛斷電話,將手中的煙頭丟掉,大步流星的走出擋風雨的帳篷,緊了緊雨衣,吩咐即刻前往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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