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武道,武魂,到底是什麼?」
秦牧打量身邊的這些神族後裔,這些人的確有一種異於常人的氣度氣勢,有一種一往無前打破一切阻礙的精神。
這與延康國的神通者身上的那種烈火烹油的時代精神不一樣。
延康的神通者雖然同樣也精勇猛進,但他們的氣質和精神靈動多變,像是沸騰的油,每一個氣泡都帶着不同的顏色,那是變法這個時代賦予他們的精神,百花競放,百家爭鳴。
而這些神族後裔的精氣神並非是時代的精神,而是武道家的精神。
這種精神不像是屠夫這等刀道大家才情汪洋捭闔,不像村長這等劍道大師靈動而內斂,也不像司婆婆這等神通大家機靈古怪,與聾子的才情縮於畫中不同,與瞎子洞察一切而瀟灑不羈不同,與啞巴的烈火藏於火山洪爐中也不同。
他們像是苦行僧,像是還未成佛的馬爺。
秦牧眼睛一亮。
對,就像是馬爺!
殘老村時的馬爺。
那時的馬爺不苟言笑,神色嚴肅,對什麼事都很認真,秦牧的認真專注便是從他那裏學來的。
馬爺的身軀雖然挺得筆直,但是他卻給人一種負重前行的感覺,他像是背着一座須彌山,這座山壓在他的身上。
這種壓力變成了他的動力。
當然,壓力變成動力是在沒有壓垮的情況下,倘若壓力太大,便會將整個人壓垮。
馬爺曾經有一段時間被壓垮,秦牧來到殘老村後,他才定住壓力繼續奮勇前行。
鬥牛天宮諸天中的這些年輕神族後裔,他們與馬爺一樣,也是一群頂着莫大壓力的武者。
不過他們的壓力並非是須彌山,而是他們的種族神橋完全斷掉,神橋境界完全不存在,無法修成神境的絕望。
這種絕望會變成動力,迫使他們前行,尋找到一個解決的途徑。
也會變成跨壓他們的大山,將他們精神意志徹底摧毀。
「是武者!」
秦牧目光越來越明亮,露出了一絲笑容:「曾幾何時,我不曾修成神通,也是這樣的武者。不過開啟了靈胎神藏之後,我便漸漸的忘記了這種精神。」
武者是尚未踏入修煉這條道路時的稱呼,武者只能動用拳腳兵器這等低級手段,馬爺在殘老村時的狀態也是武者,戰技流派以自己的肉身打出神通的效果,而且威力更強更猛!
終於,眾人開始進入南天門,秦牧站在原地未動,他不太理解武鬥天師讓他們進入南天門的意義,以武入道,與進入天宮有什麼關係?
南天門下,突然有一個女子悶哼一聲,被沉重無比的壓力壓得骨斷筋折,整個人突然間矮了一大截,被壓得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又有一個少年走着走着,突然腿骨斷去。
還有人肉身爆開一個個小孔,鮮血滋滋向外噴涌,血流如注。
還有人突然間大口大口噴血,五臟六腑被巨大的壓力壓得爆裂!
而其他人仿佛扛着一座南天門,有人被壓得肉身不斷縮小,頂着壓力前進,他們便走出一步壓力便突然驟增,將他們壓得身高不及五尺。
繼續前進,身體變得更小,很快,他們被壓得身高不及一尺。
有人被壓垮,跪坐在地,雙手撐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吐血,隨即兩臂難以支撐南天門的壓力,臂骨斷裂。
更多的人則是爆喝連連,拳腳大開大合,以肉身神通硬生生抵住南天門的壓力,拳腳如同開天斧,劈開壓力一步步前行。
秦牧大皺眉頭,驚疑不定的看着南天門,這座門戶難道真的是帝座的門戶,壓力是真神才能承受的強壓?
生死境界的神通者豈能承受住這種強壓?
倘若是帝座強者的南天門,恐怕只有真神才有這個實力跨過去,不修成真神,都會被壓垮甚至壓死!
武鬥天師不可能用這種手段來淘汰他們吧?
「南天門上的符文印記並未完全亮起。」
秦牧觀察一番,南天門上的那些紋理圖案,亮起的部分連百分之一都不到,說明壓力遠未達到真神的層次。
顯然武鬥天師也是有分寸的。
這些神族儘管已經走了很久,但南天門太高太寬,他們至今還未走出一半的距離,顯然隨着壓力越來越大,僅僅是這座門戶,都會淘汰掉大半的神通者。
秦牧脫掉身上的衣衫,光着膀子,綁上褲腳,笑道:「龍胖,你便不用進去了,替我看好衣物。」
他將衣衫和饕餮袋都交給龍麒麟,赤手空拳,不帶任何武器。
龍麒麟鬆了口氣,將衣物接過來,道:「教主不用劍丸嗎?」
「不用!」
秦牧低喝一聲,一手抬起一手落下,背部浮現出青龍紋理,漸漸的化作一條大青龍,青龍從他體內飛出,盤繞在他的肉身上。
他再度舒展身軀,筋骨啪啪作響,青龍散去,背後浮現出白虎紋理,一頭白虎從他背後躍出,虎嘯山林。
他一腿向後,一腿曲蹲,玄武紋理浮現,腳下升起龍首龜身的大龜,腳踏黑海,身上纏繞着千翼騰蛇,猙獰兇惡。
秦牧雙臂張開,玄武散去,身後火光沖天,朱雀展翅自火光中飛起,大火瀰漫。
「我要拾起武道精神,打進去!」
他摒棄一切雜念,忘記一切神通,忘記自己的劍法劍道,忘記外在的一切紛爭困擾,忘記延康,讓自己的精神重回幼年,重回殘老村那段苦修的時光,重回跟隨馬爺跟隨瞎子跟隨屠夫苦修的那段時光。
那時他跟隨村裏的老人打熬肉身,閒暇時放牛,吹着竹笛。
他的心思變得無比單純,仿佛又變成了放牛的少年,然而卻又有不同。
從前的他是心思單純如白紙,而現在的他是經歷了種種磨難種種危險之後讓自己的心靈沉澱下來。
他的脖子上,帝釋天王佛贈給他的智慧珠突然散開,一個個智慧珠脫落,每脫落一個便又有一個智慧珠形成。
那是他自己的智慧結成的智慧珠。
每一顆智慧珠皆有雞蛋大小,一顆顆智慧珠圓潤通透,在他的脖子上不斷流動,仿佛能夠折射人心。
秦牧大步走入南天門,剛剛入門時只覺一股無形的壓力鎮壓下來,壓得他骨骼啪啪作響。
這股壓力對肉身的壓制還算輕微,對元神的壓力最是兇猛!
秦牧爆喝,催動霸體三丹功,生生抗住這股壓力,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壓力越大,秦牧體內傳來陣陣龍吟,那是祖龍八音,龍吟震盪,帶動着他的氣血流遍全身。
他已經趕上了第一波倒地不起的人們,抬手將這些人拎起,一手一個扔出南天門。讓他們留在南天門下,只會被壓死,他於心不忍。
壓力越來越重,秦牧周身的氣血溢出,越來越濃。
他的氣血近乎狂暴,在身後化作滾滾涌動的洪流,眼神卻越來越明亮。
他身後,氣血洪流時而化作青龍,雷音滾滾,時而化作玄武,黑海生波,時而化作朱雀,火光滔天,時而化作白虎,生猛兇惡。
各種異象,在他身後變化不定,助他劈波斬浪,奮勇前行!
終於,他趕上前方的眾人,眾人已經被壓得變成三寸大小的人兒,即便如此也無一人後退,繼續前行。
他們的眼耳口鼻中鮮血不斷湧出,卻繼續頂着壓力,試圖走出南天門。
秦牧也被壓得只有尺許來高,當先一步走到眾人前頭,突然哈哈大笑,放浪形骸:「丹青難寫是精神!」
他運用上祖龍八音和佛門的梵音大喝,赤膊前行,長聲吟道:「區區豈盡高賢意!翅輕於粉薄於繒,長被花牽不自勝!」
他身後眾人側耳傾聽,不覺被他的聲音所感染,他們體內的氣血涌動,氣血相連,被秦牧的精氣神所鼓舞。
「若信梵天尚非我,豈能投死為天宮?」
秦牧揭開眉心柳葉,身軀一搖,現出三頭六臂,三枚眉心豎眼金光四射,三張面孔喜笑顏開,大笑道:「山月入松金破碎,江風吹水雪崩騰!一朝踏破天門闕,坐於祖庭笑英雄!」
「好!」一個神族後裔心神激盪,忍不住大喝。
他的歌聲豪邁奔放,將眾人的精氣神融為一體,帶着諸神遺族向前走去。
眾人精神相連,眾志成城,竟然硬生生擋住南天門的壓力,身後氣血如同汪洋大海,血海澎湃生波。
此刻,老農牽牛已經來到了天宮的凌霄寶殿,正欲走入殿中,突然心有所感,回頭看去,只見南天門中血光直衝雲霄,氣沖斗牛宮,撼動群星!
老農夫驚訝,看着這一幕,只見南天門下,秦牧帶着眾人大步向前,眾人的身軀竟然漸漸的長高起來,身體越來越高,讓南天門的壓力對他們毫無作用!
「老爺,這位開皇一百零七世孫好像很了不得呢。」
老牛開口,道:「他的感染力很強,豪傑胸懷,倒有些像是開皇當年。從前能通過南天門的寥寥無幾,而他來了,能夠通過南天門的,只怕有數十人之多。」
「南天門只不過第一重考驗,危險還在後頭。」
老農面無表情,轉身走入凌霄殿,道:「凌霄殿這一關,你來守着,我倒要看看他能否打進來!」
老牛兩條後腿站起來,身軀一搖,遍體青龍鱗嘩啦啦流動,笑道:「老爺這是欺負他們了。不過不打倒老爺,誰能缺了一個境界還能飛升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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