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游諸天 148, 獸神

    焚香谷在正道諸派之中，來歷最為神秘縹緲，坐落在遠離中原的南疆，門下弟子更是少有在外行走，但焚香谷卻是在世間聲譽極高，甚至壓過天音寺。

    這是因為焚香谷常年鎮守南疆，千年以來不計代價阻遏十萬大山中的蠻族怪物侵擾中原掠殺生靈。

    久遠時，焚香谷的先輩念頭純粹，只是單純的的想承擔這責任，到了近代，焚香谷丟失玄火鑒後，易雲嵐和上官策開始漸漸與蠻族接觸，想從「獸神」手裏得到不用玄火鑒也能喚出八荒火龍的方法。

    焚香谷一生異變，往常與焚香谷來往密切的蠻族立馬發現了端倪，告知了「獸神」手下的巫妖。

    巫妖探明情況後，帶着蠻族越過了焚香谷鎮守之地，殺戮巫族，奪回了可破除獸神封印的五件器物。

    獸神，是遠古巫族巫女玲瓏為求長生，收集天地間至凶戾氣所創造的生靈。

    而後玲瓏愛上了獸神，但又見獸神本性凶戾且實力日益增長，唯恐會有一天獸神的實力到自己控制不了的地步，會為禍世間。

    所以玲玲捨身動用禁術將獸神封印了起來，但她卻不知自己死後才是天地遭殃之始，因為世間已再無獸神在乎之物，因為玲瓏為了萬物眾生捨身封印自己，獸神開始嫉恨，嫉恨這天地間的一切一切！

    十萬大山，鎮魔古洞前，魔已破封而出。

    滿眼的荒蕪，只有依舊佇立在鎮魔古洞洞口的那尊女子石像，才能讓獸神面目上生出波動。

    石像前，一個身穿鮮艷絲綢衣衫、模樣俊逸的少年久久不語，誰能想到讓整個南疆世代恐懼了數千年的獸神竟是這般模樣。

    仔細看去，這細眉丹目，薄唇秀鼻的少年竟與那尊石像女子那般相像，只不過一個是偏女相，一個偏男相罷了。

    從復活破封那一天後，他什麼也沒有干，既沒有瘋狂發泄的大肆殺戮，也沒有狂喜呼嘯，有的只是站在石像前，沉默的凝視着。

    黑影閃過，巫妖從遠處無聲的飄了過來，停在少年身後。

    「獸神大人。」

    少年身子一動不動，頭也不回，好像也化作了一尊石像。

    「獸神大人，十三族妖王已將十萬大山的剩餘蠻族全部收服，只待獸神大人一聲令下……」

    少年依舊沒有什麼動作聲音，巫妖低嘆一聲，悄然退去。

    許久許久，少年從死寂中脫出神來，對着神像，第一句話便是質問，嘶啞的聲音中飽含着憤慨、悲傷。

    「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石像依舊佇立，依舊沉默，就如剛才的少年一般。

    「在你心中，什麼世間蒼生，什麼天命造化，就是那麼重要嗎？」

    少年忽的激動起來，聲音越發變大，但不知為何言語中無力感也越來越重。

    「你把那些看得那麼重，看得比我還重，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把我從世間除去。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什麼狗屁天意，什麼世間眾生，什么正邪善惡，那算什麼？」

    少年的聲音越發悽厲，面目漲紅起來。

    「我天生不死不滅，降世數年便無敵世間，無人不懼怕我，無獸不臣服我，可這些我根本不在乎你知道麼！」

    「我想得只是待在你身邊，哪怕是化作一條誰都可以踢上一腳的土狗都可以！」

    「可是你何必犧牲自己來封印我！」

    少年對着石像突然伸出手來用力指向身後古洞，悲憤大喝道。

    「只要你想，說一句便是！我會自己走到這裏，縱使是百萬年千萬年，我都絕不會再走出這個破洞！你知道麼！你知道麼！」

    慢慢的，少年聲音低落下來。

    「為什麼……你竟然把那些東西，看得比你自己、比你自己生命還重要啊……」

    他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過經歷了無數歲月風霜侵蝕、漸漸粗糙的面容，如同拂過深深記憶之中，那曾經溫暖充滿笑意的臉龐。

    冰冷的感覺，從手心緩緩傳來，漸漸看清，石像臉上也只有緊皺的眉頭與濃濃的堅決。

    少年忽的不再看，張開雙臂抱住了石像，神情突生出無限溫柔與眷戀。

    「我知道，是這天下蒼生害了你。」那少年半閉眼睛，如夢囈一般輕聲說道。

    「放心吧，玲瓏，我會讓你所有珍視的一切下去找你，最後，還有我……」

    「你等着我……」

    聲音悄悄低落，終於消失，少年保持着一個動作，好像又化作了一尊石像。

    焚香谷鎮守南疆多年，蠻族之禍從南疆起始，焚香谷首當其衝，儘管攔阻蠻族多年的焚香谷弟子已經搬走，但在獸神眼裏並無差別，只要是生靈便有罪。

    尖利兇惡的嘶吼聲從遠方密密不斷響起，焚香谷里，數千北冥赤血堂弟子悚然一驚，各自躍出閣樓，跳到焚香谷廣場之上。

    幾息後，一股濃郁的腥氣隨風襲來，人頭聳動中，赫然有幾個身影栽倒了下去，還未等怎樣，只聽得遠方一聲沖天而起的長嘯，似鬼哭，似狼嚎，尖銳破空，遠遠逼來。

    在它堪堪收聲的那一刻，猛地萬獸齊吼，聲浪排山倒海，滿谷的殿堂樓閣都震顫起來。

    不知何時，焚香谷的谷口上端突然出現一朵黑雲，黑雲之上，一個身着顯然絲綢的少年負手而立，漠視着這數千人。

    大地震動，無數獸妖組成的巨大洪流一下子沖入谷中，直接開始大肆破壞屠殺起來。

    北冥赤血堂里皆是好手，野狗一直相信，憑着這些人就算正面與整個魔道開戰也能拼個半斤八兩，天下更是沒有單獨一個勢力能與北冥赤血堂比肩。

    他也曾想過，若想北冥赤血堂在這世間消失，除非正魔兩道盡釋前嫌聯手攻來，但今日他發現他可能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獸妖如海，這四字沒有半點水分，區區數千人怎麼抵抗，風景秀美的焚香谷頓時便變成了人間煉獄，充斥着獸吼、慘叫與鮮血。

    野狗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怔住許久，等他回過神來，發瘋般向焚香谷深處的玄火壇方向跑去。

    也不顧李休閉關前所說任何事情也不能打擾他的嚴厲警告，此刻的他只想活下去。

    野狗覺得世間若還有人能在這恐怖妖潮中救下他，估計也只剩李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