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建軍生怕楊樹捨不得花錢,在路上餓着自己,便給他準備了好些吃的。一筆閣 m.yibige.com楊樹的感動自不必多言,在走之前,他久久凝望着「吉祥餛飩館」的招牌。或許這只是他人生中路過的一個驛站,但這絕對是他最難忘的一站。
李蘭芝聽說幾個學生來店裏鬧事之後,暴脾氣馬上就上來了,喬建軍安撫了半天,她還是堅持道:「這麼無法無天的學生,如果到別處去鬧事,淨敗壞二中的名聲,我怎麼能不管?嚴懲,必須嚴懲!」
「這不是馬上就要高考了嗎?」
李蘭芝撇了撇嘴,最終把火氣壓了下去。「高考」真是個好藉口,好像做錯什麼都會被原諒。最後,她也只是讓那幾個學生交了份檢查,這事就算過去了。她也一次次說服自己,年輕人是允許犯錯誤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至於離去的楊樹,她雖然也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祝福。這個孩子雖然在最底層掙扎,但他是有野心的,這個小小的餛飩館根本就留不住他。他一次次說不會忘了這裏,會回來報恩的,但是李蘭芝也只是聽一聽而已。她送走了那麼多學生,聽了太多類似的說辭。但世界很大,人們很忙,能好聚好散就已經不容易了,哪兒有那麼多重聚?
況且楊樹說過,到家之後就給他們報平安,可是高考都考完了,他都沒發一個短訊回來。喬家夫婦雖不言語,但總歸是失落的。
高考完之後,最先傳來好消息的是徐威,他被美國一家頗有名氣的商學院給錄取了,九月份就去美國讀研究生。這事若擱在兩年前,他連想都不敢想,一向吊兒郎當的自己,居然會有讀碩士那一天。
他說,他前兩年的成績並不好,幸虧大三、大四的成績很給力,再加上他刷了幾次托福,最終刷了個歷史最高分。最重要的是他的入學申請書寫得十分誠懇,他老子又給他找了個業界大牛寫了一封相當有分量的推薦信,他最終申請成功了。
魏成林他們又羨慕又崇拜:「徐威哥,沒想到你也有這麼厲害的時候!」
「我刷托福的時候流的鼻血估計能有一桶,早就忘了『自然醒』是種什麼感覺了。不過,在看到錄取郵件的時候,吃的這些苦都不算什麼了。」徐威將裝x的精髓領悟得無比透徹,着重強調自己的辛苦,然後淡然地將成績一筆帶過,顯得自己無比灑脫。可他翹起的嘴角、抖動的雙腿,足以說明他內心的驕傲。
喬琳打心眼裏替他高興,又因為有人能照顧姐姐了,所以更加高興。但是她決定皮一下,便清清嗓子說道:「聽我姐說,為了改你的入學申請書,她熬了兩個通宵,有這事嗎?」
徐威不動神色地捂住了她的嘴:「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沒有喬璐姐,我的申請可能不會成功。」
緊接着,他又以一幅大佬的姿態跟孩子們說道:「所以說,找一個賢惠的老婆,是多麼重要啊!你們以後可都得擦亮眼睛啊!」
話雖這樣說,但徐威心裏很明白,像喬璐這般聰明絕頂又溫柔賢淑的女孩,恐怕這世界上都沒有幾個。或許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他才撿到這個大寶貝,一定要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她一輩子。
徐威申請上了美國的研究生,徐家爸媽也高興得不得了,他們很明事理,將徐威的成功歸結為喬璐的督促。如果沒有喬璐激勵着他,他恐怕還是那個沉迷於遊戲、熱衷於買電子產品的富家公子。
於是,徐母迫不及待地想要給他倆訂婚,來餛飩館裏說了兩三次了。李蘭芝心情複雜,沒有輕易鬆口。後來徐母不來了,訂婚的事也就擱下來。喬家夫婦反而鬧起了嘀咕——莫不是徐家反悔了?還是仗着權勢玩弄他們?
不過徐家行事一向端正,應該不會耍什麼花招。況且楊樹走後,徐威常常主動來店裏幫忙,像極了一個稱職的女婿。喬建軍旁敲側擊地問了他一次,徐威說道:「這半年我奶奶一直在北京治病,她說,等她身體好些了,親自回港城安排我訂婚的事。我奶奶都八十多歲了,我爸媽肯定得順着她的意思。」
原來如此!喬建軍點頭釋然,很理解徐家老太的想法。但是想起那個眼睛吊在額頭上的小老太太,他又有些膈應,只是當着徐威的面沒有表現出來。
在為女兒的幸福感到欣慰的同時,他也為兒子感到心痛。或許是女友的突然離去讓他一夜之間成長了不少,在經過一段時期的頹廢之後,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而是隔三差五就會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但是,也僅僅限於「報平安」而已。
「老爸,家裏挺好的?」
「嗯,挺好的。」
「我媽呢?老毛病沒再犯吧?」
「沒有,每天都吃藥,控制得挺好。」
「那就好,得定時做檢查。」
……
沉默過後,喬楠又是一陣例行詢問。
「我姐忙嗎?」
「她也挺好的,就是忙着寫論文,壓力也不小。」
「嗯,我就擔心有人欺負她。」
「不會,徐威馬上就去美國了。」
「喬琳呢?還跳舞麼?」
「跳,七月去省里比賽,她嚷嚷着要拿冠軍。」
……
每次打電話,都會這樣斷掉好幾次。喬建軍想打開話匣子,可總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許兒子長大了,父子最終還是會變成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關係吧!
「喬楠,你呢?最近挺好的?」
「嗯。」
「能吃得下飯、睡得着覺?」
「能,訓練很累,當然能。」
「那就好。」
通常例行詢問一遍,電話也就掛掉了。打電話的時候,喬建軍覺得兒子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了,讓他越發不安。
他說一切都好,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徹夜失眠,就算按時吃飯也不知道飯菜是什麼滋味呢?喬建軍一直這樣擔心着,畢竟失去至愛的心情,他比誰都了解。他只能日夜祈禱兒子能堅強,畢竟他的人生道路還有很長。
喬建軍沒空再琢磨兒子的心情了,因為店裏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正是趙琳琳的媽媽,她約了李蘭芝見面。兩個琳同窗這麼多年,李蘭芝只見過趙母兩三次,上次見她時,大約還要追溯到兩年前中考時。
趙母顯然焦慮到了極點,憤憤地說:「李老師,不瞞你說,趙琳琳這孩子越來越過分了!以前還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這半年連一個信都沒有了!要不是我媽在這裏看着她,我都想把她弄回開發區了。」
李蘭芝沒有接茬,但是不停地腹誹——你把她扔在這裏不聞不問,還記得有這個閨女?
趙母繼續唾沫星子橫飛:「上周末我才知道,那死丫頭居然偷偷報了藝術生,要去學畫畫?我的老天!就她那三腳貓的水平,還想當畫家?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羞恥!我讓她別再浪費錢了,她居然跟我翻臉,威脅我說,如果我再管她,她就去跳海!」
「李老師,你也看到了,我們一家都是大俗人,沒有一個人有藝術細胞。她想畫畫,這條路絕對、絕對走不通!我對她要求也不高,不管能不能考上大學,我都給她準備好嫁妝,讓她早早嫁人,我也就了了心事了。也不知道她怎麼變野了,居然還去學畫畫?我真是……!」趙母的鬱悶無處發泄,只好喝了一口茶鎮定一下。
最近為了應付財務審查,李蘭芝忙得焦頭爛額,遇到這樣不通情理的家長,她更是頭疼不已。想起趙琳琳以前在學校的遭遇,她也對趙家父母感到寒心。於是,她說道:「趙媽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趙琳琳不跟家裏溝通,是不是家長也有責任?」
「家長有什麼責任?供她吃,供她穿,給她交學費,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也不知道她從哪兒學了些臭毛病,嬌貴得不得了!」
「那她在學校受欺負的時候,你關心過她嗎?她成績一次次往下滑,你安慰過她嗎?」
面對李蘭芝平靜的質疑,趙母卻說不上話來,嘟囔了一句「是她不懂事,什麼事都不跟家裏說」。
李蘭芝說道:「是她跟家裏說了,家裏沒有在意她吧?至於她為什麼決定畫畫——她有一個學弟,叫魏成林,那孩子經歷很坎坷,但是重新開始彈鋼琴了。趙琳琳受他啟發,她找到我,跟我說,她決定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很支持她,況且從她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更適合藝考。她自願成為藝術生,且繳納了相關費用,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她。如果您對她的決定有任何不滿,請到我們學校說明事由吧!總之,您不能無故從學校帶走她。」
趙母是來找李蘭芝幫忙的,希望李蘭芝能說服她女兒,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她不悅地抓起手包,說道:「反正我不給她錢,讓她自己看着辦!」
送走了趙母之後,李蘭芝感到心力交瘁,她還是決定跟趙琳琳談一談,讓她取得家裏的支持。趙琳琳冷笑道:「不用了,李老師。或許明天我媽就不記得這件事了,但我得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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