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半,鬧鐘準時響起。喬琳不敢睡懶覺,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就開始套衣服。
外面已經傳來住校生跑操的口號聲,喬琳很慶幸,幸虧自己不用住校,否則還得提前十五分鐘起床。對現在的她來說,每多睡一分鐘都是奢侈的。
她像個瀟灑利落的女兵一樣,飛快地洗漱完畢,在背上書包的那一剎那,看到手機屏幕閃了兩下。
誰會給自己發信息呢?
喬琳狐疑地翻看起來,頓時蹦得老高:「天吶,天吶!我哥果然被我治過來啦!終於主動找我啦!」
喬楠給她發了兩條短訊,都很簡短。
「告訴爸爸,說我知道自己錯了,讓他別上火,有空多量量血壓。」
「我從後天開始集訓,準備參加比賽。這段時間不會和你們聯繫,你們在家多保重。」
對喬琳而言,收到哥哥主動發來的短訊,就能證明哥哥對自己的關心了。她騎着哥哥給買的自行車,心情暢快地進了學校,等到了中午再跟爸爸傳達一下哥哥的信息。
喬琳很喜歡哥哥給她買的自行車,每次停車的時候總會仔細觀察一番,儘量停在開闊的地方。如果別的自行車倒了,砸到了她的自行車,她會很心疼的。
她低着頭鎖車,好像有幾個毛毛蟲在她頭上爬。喬琳伸手一摸,又摸到了幾片枯黃的樹葉。
「喬琳,你頭上長草咯!」
這腔調萬年不變,喬琳抬起頭,對着孫瑞陽怒目而視。他正騎在自行車上,兩條長腿支着地,笑得好像地主家傻兒子一樣。
可能最近備戰奧數有點累,他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也遮不住濃重的黑眼圈,臉色也比以前蒼白。喬琳本想罵他幼稚,可是看到他這幅樣子,反而罵不出來了。
喬琳還生着他的氣,將那幾個枯樹葉扔掉,話也不說就走了。
「你怎麼啦?」孫瑞陽趕緊支好車子,追了上來。
喬琳一本正經地說道:「前幾天有一個人跟我說過,咱們都長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打打鬧鬧了,得學會避!嫌!」
喬琳故意將「避嫌」兩個字說得很重,孫瑞陽很是無奈,好脾氣地哄道:「我是說過要避嫌,可我沒說不讓你理我啊!」
喬琳回過頭來吐吐舌頭:「避就避個徹底!」
孫瑞陽拉住了她的書包,像牽住狗繩一樣,喬琳埋着頭邁了幾步,發現無法前行,只好作罷。
「從你出生我就認識你了,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記仇了?」
喬琳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就這麼記仇!」
孫瑞陽無奈地笑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看起來像蛋黃派的東西,故意在喬琳眼前晃了晃。喬琳按捺不住好奇,想要抓住,卻被孫瑞陽舉得老高。看她急得上躥下跳,孫瑞陽逗夠了,問道:「還記不記仇了?」
「你給我看看嘛!」喬琳還是很着急。
「記不記仇了?」
「……不記了。」
「拿去吃吧!」孫瑞陽將東西塞到喬琳手裏,笑道:「上次我爸去日本開會,帶回來的和果子,你說很好吃。他這次又去出差,我讓他帶了一些回來。我家還有好多,晚上下課你在路口等等我,我拿給你。」
「嗯嗯嗯!」喬琳拆開包裝紙,薄荷的清香撲面而來,她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早就把「記仇」這事給忘了。
「快回去吧,要上課了。」
「謝啦,再見!」
孫瑞陽溫柔地注視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語:「好可愛!」
孫瑞陽一時衝動,要跟喬琳「避嫌」,可他為什麼主動來找喬琳和解了?用他的話說,喬琳跟他鬧完彆扭之後,他就受到「詛咒」了。
全省奧數預賽定在5月中旬,孫瑞陽本來壓力就很大,田老頭還不停地給他佈置任務:「你別覺得還有好幾個月,其實一眨眼就過去了。你是二中頭號種子選手,如果考不到好名次,那就別回來了啊!」
孫瑞陽每天都要刷好幾套卷子,田老頭還很喜歡從全國各地搜尋模擬題,找到了就給幾位選手做。刷題刷到崩潰的時候,孫瑞陽常常懷疑自己是一隻吃草吃到吐的兔子,明明吃不下了,可是田老頭扒着他的嘴硬塞進去,他第一次感到田老頭的臉那麼恐怖。
從幻想中醒來,孫瑞陽真的吐了。吐完之後感到頭暈目眩,發起了高燒。陳芸心疼兒子,想讓他休息兩天。可是孫瑞陽不肯,他憤憤地說:「我不信了,我大腦主機這麼弱?才刷了幾套題,就燒爆了?」
陳芸勸不動兒子,只好做好後勤保障,輪番給兒子燉各種補品。可是孫瑞陽不想吃,他總覺得好像有一塊心病。那天聽妹妹說「琳琳姐好久沒來了」,他才恍然大悟——自從喬琳不跟他說話開始,他就不舒服了。
他想起一些往事來,喬琳曾跟他說過,凡是惹到她的人都會倒霉。比如,小時候在大李家村,熊孩子1號掀過她的裙子,把她氣哭了,可第二天1號就被狗咬了;還有一個熊孩子2號,總是喜歡嚇唬她,在某個夏天,2號跳進河裏游泳,差點兒被水淹死。雖然被救了回來,但是腦子不好使了。
經歷了如此種種,喬琳神神秘秘地說,恐怕自己是某個天神下凡,遠在天上的親戚見不得她在人間受欺負,總是默默幫她處理掉那些壞人,所以惹到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想着想着,孫瑞陽忍不住笑出聲來——從小到大見到那麼多女生,可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古靈精怪。可那天晚上跟她說了要「避嫌」之後,她生氣了,孫瑞陽的大腦主機就燒壞了,這是不是她那群天上的親戚們的傑作?
孫瑞陽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心想,喬琳果然是他的快樂源泉。這幾天她都沒理自己,自己的心情怎麼可能好呢?
孫瑞陽想了很多,他覺得喬琳的想法是對的,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生日又是同一天,二中家屬院哪個不知道他倆的關係?別人調侃又怎麼樣?喬琳都不在乎,他如果刻意迴避,那倒奇怪了呢。
所以這天一大早,他就主動來找喬琳了。要打動喬琳也沒那麼難,給她一堆好吃的,她肯定就原諒自己了。
跟喬琳「和解」之後,孫瑞陽果然神清氣爽,折磨了自己好幾天的頭暈症狀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精神抖擻地走向教室,今天又是拼命刷題的一天!
午飯時分,他和幾個同學去了吉祥餛飩館吃飯,正好喬琳也在那裏。喬琳心情不錯,沖他眨眨眼睛,然後掀開帘子鑽進了後廚。
喬琳將哥哥發來的內容轉告給了爸爸,喬建軍忙得頭也不抬,吩咐道:「給你哥發個信息,讓他注意安全。」
「我早就發了,可是他沒有回。」
喬建軍早就習慣兒子這樣了,所以也沒再要求。喬琳醞釀了一下,說道:「老爸,我覺得吧,你對哥哥的態度可以溫和一點,就像對我和姐姐那樣。」
喬建軍說道:「那哪兒能一樣?你和你姐聽話,好管。可喬楠呢?我不揍他,他能把咱家房子給拆了。」
喬琳還想跟爸爸爭論幾句,可是喬建軍明顯忙得顧不過來,而且他意識不到自己哪兒有問題。喬琳悻悻地退出來,跟孫瑞陽他們坐在一桌吃飯了。
喬琳將哥哥的違紀行為跟孫瑞陽說了,最後托着臉腮愁眉不展:「我哥一向爭強好勝,這次當着全校同學的面做檢查,他不要面子了嗎?」
孫瑞陽將餛飩咽下去,說道:「那不一定,雖然喬楠哥受了罰,可在我等看來,他這是衝破枷鎖帶着同學玩啊!他就像是為人類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是帶領同學奔向自由的雅典娜,反正我挺佩服他的。」
喬琳笑彎了腰:「違紀都能被你美化成壯舉,你真不愧是他的忠實粉絲。」
孫瑞陽自信地說道:「喬楠哥不是還要代表學校參加比賽麼?那就說明這件事沒影響到他。從喬楠哥的一貫作風來看,他很有可能『知恥而後勇』,為學校爭個第一名回來。」
「真不愧是我的狗頭軍師,說話甚得我心!」喬琳不再焦慮,笑出了兩顆虎牙。
吃完飯之後,他們一起回到了學校。儘管還有別的同學跟他們一起,但同學們的目光總是聚焦在他們二人身上。回到教室之後,趙琳琳悄聲問道:「喬琳,你不會真的和孫瑞陽談戀愛吧?」
「誒?」喬琳忽閃忽閃大眼睛,很是不解:「怎麼連你也這樣想?」
「因為……你們倆看起來太像了……」趙琳琳將嗓音壓得更低了些:「其實,我覺得你倆很般配的。」
喬琳無奈嘆氣,然後正襟危坐,說道:「我媽和陳阿姨是大學同學,關係好得不得了。我和孫瑞陽,同月同日差一年,我倆還在襁褓里的時候就在一起玩了,每年生日都在一起過。反正從我記事開始,幾乎所有回憶都跟他有關,家人也不過如此吧?」
趙琳琳狡黠得笑道:「說白了,你倆就是青梅竹馬嘛!」
喬琳一下子怔住了,儘管她聽了很多次的「青梅竹馬」,可感覺卻從未像這一刻這樣強烈。
她捲起本子砸了趙琳琳頭一下,說道:「別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我還要好好考大學呢!你再跟他們胡說,小心我打你啊!」
趙琳琳急忙討饒,低頭看她的《時代影視》去了。喬琳打發了好朋友,可是心裏還是亂得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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