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別人的生死做出選擇,這完全可以列為最難的事情之一了。墨子閣 m.mozige.com
在那年生日前夕,喬楠回了趟家。文婧忙着六一兒童節的店鋪活動,忙得顧不上他。喬楠很自覺地跟保姆一起照看孩子,自力更生弄了點吃的(其實就是點外賣),儘量不給家裏的領導添麻煩。
結果領導忙到半夜才上床,剛躺下沒多久,就一腳將喬楠踹醒了:「老公,我不行了,我肚子疼。」
文婧在床上縮成一團,臉色蒼白,額頭上不停地冒冷汗。喬楠迅速做好戰鬥準備,不由分說地背起妻子,一路狂飆到了醫院。看着神色痛苦的妻子,他急得團團轉,恨不能把所有病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說是慢性闌尾炎,問他是先做保守治療,還是立刻手術?要是不切除,以後復發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一般人都會選擇手術。
優秀指揮官喬楠同志卻掉了線,甚至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傻傻地問道:「您說該怎麼治?」
醫生只好耐心地給他解釋:「你愛人也說了,她肚子疼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的建議是立刻切除,但是你愛人想保守治療。你是怎麼想的?」
文婧想保守治療,一是對手術充滿恐懼,不想在身上留疤;二是想忙完這一陣,再考慮要不要動手術。她躺在床上委屈巴巴,喬楠卻急得跺腳:「你還沒疼夠?現在除了治病,你還有心思想別的?!」
可是妻子一哭,他就沒了主意。人家文小姐還從事着模特行業呢,身上留了疤,就不能穿露肚子的衣服了,她能不傷心嗎?
喬楠擦去她的淚水,安撫了她半天:「文文,你別害怕,我十幾歲就把闌尾切了,以後再也沒有疼過。你也切了吧!你看,咱倆多有緣分,連傷疤的位置都一樣!以後你拍照片,我給你把傷疤p掉。」
文婧又被他逗笑了,只能妥協:「那就動手術吧!省得你牽腸掛肚的。」
就這樣,文婧被送進了手術室,喬楠神色緊張,鄭重其事地拜託醫生:「大夫,您一定得救救我老婆!」
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手術,卻把一個人高馬大的大漢嚇成這個樣子,醫生覺得好笑,卻又被他的心意感動,簡單說道:「你就放心吧!」
身邊的小護士卻掩飾不住笑容,輕聲道:「這位先生,您還是先把鞋換了吧!」
喬楠低頭一看,他兩隻腳上的鞋子,竟然不是一雙鞋。
唉,十四年前,第一次在學校經歷緊急集合,他都沒這麼狼狽過。
認識這麼多年了,一直是妻子在盡心盡力地照顧他,這反倒是他第一次照顧生病的妻子。當年生喬伯文時那麼兇險,他都沒有陪在身邊。如今她只是動一個小手術,他就一顆心懸在半空,怎麼也放不下。
可這麼多年來,他大大小小動過那麼多手術,每一次都有她陪着,好多次還得她簽字……在那些艱難的瞬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簽字時她有多擔心?喬楠沒法想像。
在照顧妻子的那兩天,喬楠深刻反省了自己種種不聽話的行為,暗自下了決心,以後要讓文小姐少操心,不讓她在手術室外面受煎熬了。文婧欣慰地說,如果這點小毛病能換一個聽話的丈夫,那也值得了。
你看,一個小手術,都能讓愛人糾結成這個樣子,更何況性命攸關的大手術呢?
喬琳不斷翻看着手心,她不知道男朋友那兩根手指頭的具體含義。他是做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讓她充滿信心?還是說,他傾向於第二種治療方案,同時接受兩種手術?
在她到的當天,孫教授也飛到了上海。家人再度聚到一起,討論起了治療方案,焦點依然放在心臟移植上。喬琳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測,那是事關生死的大事,她怎麼能替他做決定呢?
跟喬琳一樣,魏成林也一言不發。一個知名度頗高的人,卻絲毫不介意為大人幹些定外賣、交錢的瑣事。陳芸無暇顧及其他,可喬琳全看在眼裏,她掛在嘴邊的話,就變成了「謝謝」。
魏成林很無奈:「你跟我見外什麼呢?」
孫教授剛動完手術,損耗的元氣還沒恢復過來,臉色比他兒子還要蒼白。喬琳讓陳芸安頓好孫教授,她在孫瑞陽這裏守着,有什麼情況隨時聯繫。
在陳芸走了之後,喬琳才跟虛脫一樣,幸好魏成林扶住了她,她才沒坐到地上。有魏成林做支撐,她終於捂住臉,哭出聲來。
她昨晚一點兒都沒睡,白天又沒怎麼吃東西,心裏還記掛着男朋友,不虛脫才怪。可哭了一會兒,她便堅強起來:「陳姨堅持了那麼多天都沒倒下,我這才第一天呢,更不能倒下。」
魏成林還提着一個膠袋,裏面是為她點的kfc。在魏成林的極力勸說下,喬琳索然無味地啃着一個老北京雞肉卷,說道:「我雖然不聰明,也沒長得多好看,家裏也沒錢,可我有那麼好的哥哥姐姐,有那麼完美的男朋友,我沒有羨慕過別人,都是同學們羨慕我……我只想做個努力生活的普通人,可老天爺為什麼要把我身邊的人全要折磨一遍呢?成林,可能我才是那個天煞孤星吧!把周圍人都要克一遍……」
「瞎說什麼呢?」魏成林為她擦掉眼淚,打斷了她的話:「照你的邏輯,老天給了我一雙異於常人的耳朵,反倒讓我爸英年早逝,那也是我克的咯?」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跟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我們不都要經歷生老病死嗎?尤其是我們長大了,遇見的人也多了,長輩也變老了,生老病死的經歷只會越來越多。」
應該有好多年都沒跟他好好聊過天了,喬琳回過味來,她的小弟根本就不是什麼社交上的呆子,也不是縷縷被女友敲詐錢財的傻白甜,他是一個事業有成的成年人,甚至可以說,在為人處世上,他比喬琳成熟得多。
魏成林笑道:「你別那麼看着我,跟不認識我似的。你放心好啦,我永遠是你的小弟,永遠為你效勞。」
他大可不必這樣的,但此時此刻,喬琳卻希望他能留在這裏,做一個堅強的後盾。魏成林看穿他的心思,說道:「我也想留下來,不過我明天必須得走了……」
話音未落,一群醫護人員突然飛奔而來,一股腦地湧進了病房裏。喬琳抖得連手機都無法解鎖,還是魏成林撥通了陳芸的電話,讓她快點過來。
魏成林果真像個可靠的弟弟一般,扶着喬琳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沒事才怪,醫護人員怎麼可能在大半夜跑來折騰這一趟?喬琳做着最壞的打算,反而平靜了一些,跟陳芸說道:「陳姨,要是等不到心臟,我們就試試第二種方案吧!」
「……」
「或許孫瑞陽也是這麼想的。」
陳芸眼神空洞,可她也明白,兒子撐不了幾天了。醫生從病房裏出來,神色非常不好,陳芸不想聽結果,徑直給醫生跪了下去,哀求醫生不要放棄。
醫生很同情她,但也很為難。他說,現在不做手術,病人必死無疑。可即便動手術,成功率也幾乎為零。哪怕他能存活一時,他也會在癱瘓、意識不明中度過短暫的時光。
醫生不兜圈子,徑直問道:「是讓他體面一些走,還是讓他受罪之後再走,你們必須得做出選擇。」
陳芸徹底心碎了,怎麼站也站不住。喬琳哀求道:「陳姨,我們就試一次吧!我們都希望他能好起來,即使……即使有什麼意外,他也不會怪我們的,對不對?」
陳芸泣不成聲,無法做出決定。喬琳又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孫教授,帶着哭腔哀求道:「哪怕他真的癱瘓了,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來照顧他;哪怕他只能活幾天,也讓他活下去吧!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他說,至少要說完了,他才能放心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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