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琳很鄙視自己沒骨氣,哥哥送給她一輛自行車,她就把哥哥所有的壞毛病都給忘了。儘管只有五分鐘的路程,可她每天都騎着自行車上下學,一般還帶着趙琳琳。趙琳琳羨慕不已,直說喬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以後能嫁給他就好了。
喬琳只能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上高中以後,喬琳便定時跟着舞蹈隊訓練。舞蹈隊周三、周六晚上訓練兩次,一共只有十個人,除了喬琳之外,其他的都是二中的藝術生。舞蹈隊的孟老師是健美操專業的研究生,別看她戴着眼鏡像書生一樣,但是對這些學生要求極為嚴格,喬琳一看到她就怕得要命。
二中舞蹈隊主要有兩個任務,一個是為學校里大大小小的晚會出節目,不過在二中這種盛產學霸的學校中,一年可能就有那麼兩三次大型的文藝晚會;另一個任務便是備戰每年春季的省中學生健美操大賽,如果能在這個比賽中獲獎,那就是對外宣傳二中「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一個非常有利的機會。所以,每次比賽二中都勢在必得,對舞蹈隊的訓練也抓得很嚴。
在初中時,喬琳是舞蹈隊的絕對主力,但她只代表學校參加過市級比賽,並得過好幾次獎,因此還未上高中,就已經被二中舞蹈隊給預定了。可是上了高中以後,這支隊伍越來越趨於職業化。況且在這十個人當中,還有一半是高二的學姐,喬琳根本不敢跟她們爭。原本站位的她,只能默默地退到邊上打醬油。
就好像在中超打主力的幾位球員,在去了歐洲之後,只能打替補,甚至坐冷板凳,最後黯然回國。喬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果在舞蹈隊混不下去了,自己會不會被趕出去啊?
喬琳記得很清楚,進入十月下旬,她們開始訓練一首英文歌,名字叫做《she`s bak》,舞蹈動作有着強烈的爵士風格,這是喬琳從未接觸過的。
畢竟以前文藝匯演,老師大多都是根據宋祖瑩阿姨演唱的山歌進行編舞,喬琳背過《小竹簍》,在舞台上晃悠悠,也跟着《好日子》的旋律揮舞過紅綢帶,啥時候接觸過這麼洋氣的風格?
所以,她勉強能記下動作,但是手腳舒展不開,也沒有其他人跳得瀟灑,在隊伍里顯得格格不入。
孟老師也對她沒有好臉色,每次訓練都要喊她的名字。尤其是換隊形的時候,她簡直像一隻灰溜溜的地老鼠,竄來竄去。喬琳被孟老師訓得抬不起頭來,體態比以前更差,更加畏手畏腳,出錯率大增。
孟老師氣得摔了本子,批評道:「你看看你,縮脖子聳肩,像只縮頭烏龜,哪兒有一點兒舞者的氣質?」
喬琳低下頭不敢吭聲,淚水滴在了手背上。孟老師沒那麼多耐心看她流眼淚,不耐煩地說道:「如果你再這樣拖後腿,那就退出舞蹈隊!」
孟老師說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喬琳嚇得半死,她急忙表態:「我不會拖後腿的!我保證會跟上的!」
那雙大眼睛裏盛滿了恐懼,還有對舞台的渴望,孟老師嘆了口氣,讓其他人繼續練,把喬琳喊出了舞蹈教室。
「你以後想走藝術生這條路麼?」孟老師開門見山地問道。
喬琳很茫然:「我不知道,只聽說學藝術需要很多錢,我家裏沒有那麼多錢。」
孟老師倒被她的淳樸逗笑了,繼而嚴肅地說:「二中舞蹈隊的標準很嚴格,你也看到了,來這裏跳舞的都是藝術生,這無論對她們自身,還是對學校拿榮譽,都是大有幫助的。如果你不想走職業這條路,我勸你趁早退隊,將精力全用在學習上。」
孟老師說得很真誠,喬琳卻嚇壞了,她急忙哀求道:「孟老師,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但我會知恥而後勇,會比現在更努力……」
「不是努不努力的問題,而是綜合考慮,如果不走藝術生這條路,你在舞蹈隊待着也沒什麼大用。」
「我不是為了有用才待在這裏的,我也不是為了高考加分,才拼命練習的……我只是很喜歡舞台,我其他方面都很一般,唯有跳舞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孟老師,我求求您,別趕我走!」
喬琳說着說着,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孟老師心想,她倒是個執着的孩子!她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在這裏練着吧!但我最近會招幾個人,讓你們之間展開競爭,優勝劣汰,只有表現好的才可以留下。」
「好,我接受挑戰!」喬琳不服輸的勁頭被激發了起來,渾身都充滿了鬥志。
孟老師很欣賞她的態度,說道:「我勸你還是找個培訓機構多訓練訓練,你的基礎比其他人差很多。」
喬琳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只在小學學過兩年舞蹈,其他時間都是自己琢磨。」
孟老師驚訝得合不攏嘴:「如果沒接受過專業的舞蹈訓練,那你怎麼能一直在舞蹈隊待着?」
喬琳說道:「小學一、二年級練過舞蹈,每次文藝匯演都上台表演。小學三年級以後,家裏發生了一些變故,我就沒有錢去培訓班了。不過,其他同學跳舞的時候,我看兩三遍就學會動作了,老師覺得挺難得的,就把我留在舞蹈隊,不管有什麼演出都讓我上。」
原來如此!孟老師點點頭,眼神中甚至還有一絲欣慰——如果她說的屬實,那她倒是一個無師自通的舞蹈天才了!
跟孟老師談話之後,喬琳練得比以前更加刻苦。晚上回到家,她一邊控腿,一邊背題,無時不刻不增加自己的軟開度。
當李蘭芝看到她趴在地上「撕腿」,心裏老大不樂意,嘮叨道:「如果能把這股勁都用在學習上,早就考到年級前十了。」
喬琳本就疼得齜牙咧嘴,被媽媽一嘮叨,更是控制不住火氣:「你能不能別整天讓我學習?我學習還不夠努力嗎?是不是等哪天學得猝死了,你就樂意了?」
李蘭芝將鍋碗瓢盆摔得叮叮噹噹響,臉色冷得像雪山一樣:「你怎麼跟大人說話呢?動不動就死啊活啊的。我告訴你,如果這次月考名次下降了,那舞蹈隊你就別去了。整天不務正業,還有理由頂嘴?」
喬琳痛苦得快要爆炸了,咬緊牙關堅持着,嘀咕道:「你越不看好我,我就越要證明給你看!」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越想媽媽的話越覺得委屈,忍不住給哥哥發信息:「每次遇到攔路虎的時候,你都怎麼辦呢?」
等了幾分鐘,沒有等到哥哥的回覆。她聽說,哥哥去了某個不知名的山溝溝里,搞特訓去了。
特訓是什麼?喬琳不知道,只好向她的狗頭軍師請教。孫瑞陽告訴她,大概就是特種兵訓練那一套吧!
哥哥以後要當特種兵嗎?喬琳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可是哥哥卻從不跟家人溝通這些,總是一個人默默做決定,不做決定絕不透露一個字,害得喬琳只能胡亂猜測。
班裏的那些男生們都喜歡看《世界軍事》之類的雜誌,對所謂「特種兵」這個職業充滿了嚮往,在得知喬琳的哥哥在軍校後,他們更是羨慕不已。可喬琳知道,這個職業並不像傳聞中的那麼酷,它幾乎就是危險和犧牲的代名詞。作為軍人家屬,她可不希望哥哥去冒這個險。
孫瑞陽見她愁眉不展,便安慰道:「聽說他們指揮類的學員分配的時候,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哪兒有那麼多特戰崗位的坑啊?你放心吧,喬楠哥十有八九會分配到普通連隊的。」
不管孫瑞陽說得是不是真的,但他懂得特別多,無論說什麼都頭頭是道,能讓喬琳放下心來。喬琳露着兩顆小虎牙,笑嘻嘻地說:「謝謝你哦,不愧是我的狗頭軍師。」
孫瑞陽又無奈地笑——自從喬琳學會「狗頭軍師」這個詞,就把這個詞變成一貼狗皮膏藥,牢牢地貼在自己身上了。不過呢,他倒是很享受喬琳對他的崇拜,對這個外號也就不那麼在意了。
喬琳回想着孫瑞陽的話,握緊了手機,懷揣着一份忐忑,慢慢進入了夢鄉。哪怕在睡夢中,她也在不停地祈禱——但願老天爺保佑哥哥,讓他一切都平平安安的。
孟老師不得不承認,喬琳身上確實有一股韌勁,不過幾天功夫,爵士的感覺就出來了。但是她怕喬琳驕傲,便將稱讚埋在心底,沒有表露出來。對喬琳而言,老師不批評自己了,這就已經是莫大的進步了!
腳趾頭磨破了皮算什麼,韌帶像撕裂一樣疼痛算什麼,只要付出有回報,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喬琳以為自己過關了,沒想到孟老師居然還真找了幾個女生來。這天她們還在更衣室換衣服,幾個女生便來了。當最後一個女生款款走進來的時候,喬琳差點兒沒叫出聲來——沈春曉?
不可否認,在這一群身材正、顏值高的女生當中,沈春曉依然是最顯眼的那一個。她的頭、臉都很小,五官像洋娃娃一樣精緻。如果讓她去演那些花瓶類的角色,那即使她毫無演技,也能收穫一大批粉絲。
孟老師讓她們做簡短的自我介紹,最後才輪到沈春曉,她撫弄了頭髮一下,大大方方地說道:「大家好,我叫沈春曉,是高一十班的新生。我從四歲開始學舞蹈,中間一直沒有斷過,初中時獲得過小荷杯舞蹈比賽全省亞軍。當然,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今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沈春曉的目光正好落在喬琳身上,那眼神嫵媚而又有力,喬琳一下子慌了,死死攥住了書包帶。
正在此時,她的手機震動了。趁着其他人都走向練功房,喬琳飛快地看了手機一眼,確認了那一條短訊。
「沒有戰勝不了的攔路虎,除非它是我自己。」
發件人顯示是「哥哥」。
喬琳頓時充滿了力量,她收拾好東西,精神抖擻地踏進了練功房——從今天起,她也要像哥哥一樣,將所有攔路虎就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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