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路王爺世子們結伴進京的時候,數百工部的吏員也開始分赴各地,建設銀行網點。
如今這個時代,雖然土地私有,但是所佔有的土地不到全國一半。在每個縣城,都有大片的土地和房屋屬於公房。
但是,這些房屋基本上都不符合銀行的基本要求,那就是堅固。
所以,每一家銀行網點都需要重新建設,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有一個石頭與水泥,鋼條組成的堅固地下室,能夠儲備金銀銅幣。
而在下馬橋農莊這邊,數千戶部和內監招收的吏員,被分成了五十二個班組,每個班組五十人,接受新式的記賬法和安全防範。
這將近兩千六百人,職位最高的是戶部的兩位侍郎,還有銀作局的兩位大太監,不到一百位正式吏員,其他全部都是勛貴家族抽調的子弟,還包括了幼軍里主要推出的人員。
至於教員就是幼軍的甲字營士兵,他們最少都接受了四年的幼軍教育,精通算法,能熟練掌握字母和符號的應用,精通密碼學。
所有人不僅要接受新式記賬法,更要熟練掌握密碼,除此之外,還要接受安全意識防範培訓。
用勛貴子弟來擔任各個網點的負責人也是無奈之舉,因為這個時代,只有勛貴家族家大業大,不怕他們貪污受賄。
只要他們敢貪污受賄,直接抄家就能彌補損失。
其次也是因為這些文人們瞧不起去當一個銀號的「掌柜」,本來想要招一些秀才或者是舉人,但是報名的人寥寥無幾。
就一百多個報名的,還大多超過了三十歲,屬於在科考方面幾乎沒有出路的人。
短時間之內,就是朱瞻基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思想。
而普通的老百姓大字不識一個,根本不可能勝任銀行的工作。
全國的經營網點,基本按照每個州府各兩家網點,每個大一點的縣城各一家網點。然後京城有八家網點,海關和港口,也基本保證各有一家網點的佈局。
另外,在大明控制的交趾,奴兒干都司,北明山,東瀛,蘇門答臘,還有呂宋,也各有網點。
整個大明,每家銀行相當於一次性要開一千兩百家網點。屬於內監的商業銀行網點稍多一點,有一千三百一十家,而戶部的銀行網點稍少一點,只有一千兩百六十家。
相差的這些網點,就是商業銀行在境外開辦的網點,戶部卻還沒有把觸角伸向境外去。
因為是內監牽頭,許多勛貴子弟還不願意到商業銀行工作。朱瞻基無奈,承諾了如果去商業銀行效力,優先考慮其家族的商業貿易和貸款。這一下,報名的人才一下子湊夠。
而實際上,如果不考慮名聲問題,在發展銀行工作,因為人手不足,會更辛苦。商業銀行卻因為內監的工作人員充裕,還更輕鬆一點。
許多內監只是因為不識字,才不能勝任「掌柜」的工作,但是他們用來談業務,監管,還是沒有問題的。
在兩家銀行之外,朱瞻基根據大明目前的人口分佈情況,兵力佈置情況,要在全國修建二十座金庫。
這二十座金庫的作用就是調節當地各個網點之間的金銀流通,總負責人是從永樂元年就開始擔任漕運總兵官的陳瑄。
陳瑄早年曾參與平定西南的戰爭,歷任成都右衛指揮同知、四川行都司都指揮同知、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等職。
靖難之役時率水師歸附明成祖,被授為奉天翊衛宣力武臣、平江伯。
他自永樂元年起擔任漕運總兵官,後期還兼管淮安地方事務。督理漕運十四年,改革漕運制度,修治京杭運河,功績顯赫。
最開始讓他擔任大明銀行總督,他還有些不願意。因為在淮安,他就是一方總督。
要不是因為如今漕運逐漸不受重視,水師又直接隸屬朱瞻基管轄,朱瞻基想讓他聽話都難。
從得到「麥哲倫」的航海日記開始,大明獲知了颱風來襲的一定規律,也能有效地利用季風和躲避颱風。
加上如今東海靖平,所以運往北方的糧食,主要就是依靠海運了。
如今運河雖然疏浚,但是大多都是內陸的商戶在使用航道。
陳瑄三十八歲就做到一方總兵,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當然不是蠢材。他清楚地認識到了海運要比漕運快速,運載量更大,今後大明的漕運,將會主要依靠海運。
加上他也不敢跟朱瞻基這個太孫別苗頭,所以在得到朱瞻基的徵召之後,勉強來到了京城。
但是接受培訓的這段時間,朱瞻基也跟他完整講述了銀行的佈局與發展,他才有了一些興趣。
以前他只是負責漕運,負責淮安當地的治安,但是現在,他掌管了全國的內陸水運,這可比以前的權力更大。
不過,他堅持不肯接受銀行行長這一職位,因為大明以前沒有行長,這個官職也吸引不了他。
朱瞻基也只能入鄉隨俗,搞出了一個銀行總督的職位。
擔任他副手的就是朱瞻基的姑父沐昕,他原本就在禮部主客司掛了一個職位。朱棣對他非常寵愛,在去東瀛鍍金之後,朱瞻基籌辦銀行,就把他又打發了過來。
大明陸上運輸主要是依靠驛站,整個大明的驛站就歸禮部主客司負責。
主客司郎中一人,專事提督。下面分成了九館,長江以南有三館,設主事一人,長江以北六館,設主事兩人,督管天下驛站。
但是在地方上的驛站、轉運所等,還要接受布政使和按察使雙重領導,等於是一個衙門三個爺。
在禮部擔任主事的沐昕被朱瞻基安排為了大明銀行副總督,專門負責陸路的金銀轉運,同時也負責全國巡視查賬。
如今的銀行只是相當於銀號,只有進出賬,在統一規範了複式記賬法之後,賬目其實並不難清查。
任何管理都是管理與被管理之間的鬥法,所有的制度都只能慢慢完善。不要說朱瞻基並不懂太複雜的銀行管理體系,就是懂,現在一下子拿出來也是不合時宜。
兩家商業銀行的經營範圍一開始就被確定了下來,然後金銀由總行調度,總行卻只能與兩家銀行有業務,不涉及任何具體業務。下面兩家銀行就只管金銀的進出,每十天與總行對賬。
這種管理模式雖然繁瑣了一些,但是確保了兩家商業銀行在互相競爭,互相監督的同時,上面還有更嚴格的監管。
至少在目前來說,這種方式已經夠用了。
在這些人員進行培訓的時候,朱瞻基也弄了一個意見箱,讓每個接受培訓的人員提供建議。
不管是匿名寫建議也好,還是直接跟朱瞻基提建議,只要有用,朱瞻基就給予嘉獎。
整個九月的上半旬,除了偶爾去接一下來京的關係親近的長輩,朱瞻基就在忙活這些。
九月十六這一天,他帶着劉承徽來到了舂米場的碼頭。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來接那些王爺世子們,而是迎接從惠州進京的中和子道長。
當初劉承徽說中和子道長精通醫術,特別是對瘴氣研究甚深,朱瞻基是想徵召他的。但是考慮到他已經七十二歲,怕他出門出意外,這件事就耽擱了下來。
卻不曾想,劉承徽從東瀛回來之後,知道馬家做出了顯微鏡,能夠看到細菌,就給他寫了信,詳細說明了顯微鏡的用途的功能。
然後這老道竟然就拿着劉承徽的信,從惠州坐船到了泉州,又在泉州依靠這封信坐上了南洋的運糧船跑了過來。
一直到兩天前,船隻在寧波暫停,余先得知船上竟然還有兩個太孫承徽的客人,這才連忙讓回京的人帶信給了朱瞻基。
朱瞻基得知這個消息,也是詫異無比,沒有想到這個老道都七十二歲了,竟然還如此性急。
不過他能主動過來,也是一件好事。要是真有解決瘴氣的方法,那就是萬幸了。
不過心裏雖然如此想,他也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瘴氣是熱帶和亞熱帶原始森林裏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主要原因就是無人有效地處理動物死後的屍體,加上熱帶氣溫過高,為瘴氣的產生創造了有利條件。
以前治理瘴氣主要依靠放火燒山,但是這種方法破壞環境,即使古代人,如果不是因為打仗,也很少使用這種方法。
接受過後世教育的朱瞻基知道,所謂的瘴氣其實並不是傳染源,真正的傳染源是各種微生物。
如家禽霍亂桿菌、結核桿菌、霍亂弧菌、麻風桿菌、傷寒桿菌、肺炎桿菌、破傷風桿菌等,它們才是傳染病的病因。
並且通過顯微鏡就能直接看見這些病菌,但是如何防治,朱瞻基就不知道了。因為後世這也是一門複雜的學問,不是專門研究這個的,很難分清這裏面有什麼差別。
就像這麼多病毒細菌,朱瞻基最多也就知道個名字,一個個放在他眼前讓他來分辨,他也不知道哪種是哪種。
在這個時代,想要解決這些問題,難如登天。
不過,朱瞻基並不是想要徹底解決這些病菌,他只是想要防治,能夠預防,就足夠了。
如今的舂米場碼頭已經換成了混凝土路面,規模也擴大了許多,一條棧橋深入江中,可以直接讓近五千噸的巨舟停靠。
在棧橋的一邊,一條巨型水車帶動的傳送帶,不停地將從船上卸下來的稻子,通過傳送帶運到岸上。
不過目前傳送帶還有些少了,根本不能滿足裝卸需要,所以還是有許多身強力壯的民壯,在碼頭上裝運。
因為他們大多只穿了一條牛犢褲,所以朱瞻基並沒有帶着劉承徽到近處去,而是一直待在樓船裏面。
今日不趕時間,朱瞻基也沒有騎馬,而是直接坐船過來,一會兒接了中和子,將會直接回到下馬橋農莊。
「殿下,船來了。」
朱瞻基看着興奮的劉承徽笑道:「以往見你端莊大方,今日卻像個小姑娘了。」
劉承徽有些不好意思,含笑說道:「道長待妾身如孫女,這次又因妾身才會進京……」
「好了,不用提醒我,對於有真才實學之人,我一直很尊重的。」
她赧然笑道:「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心裏實在開心,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
朱瞻基笑道:「若是真的想家,我回頭安排將你父親調到京城來……」
劉承徽高興地點了點頭,卻又有些黯然說道:「父親書生意氣,其實並不是做官的料。殿下若是憐惜妾身,有機會將他調回餘杭老家,哪怕是做個副官,也比現在好。」
朱瞻基對劉承徽還是比較滿意的,東瀛一行,她不僅沒有增添麻煩,還幫朱瞻基處理了不少瑣事。身邊人有個發燒傷風的,她也能藥到病除。
「好,這件事我會放在心上。要是實在想家,待今冬出海,經過惠州,帶你回家一趟。」
劉承徽盈盈一拜,眼淚都流了下來。「殿下對妾身好,妾身都記在心裏。」
只是她這一米八的個頭,做小兒女狀,讓朱瞻基實在有些不習慣。「你也算是我小老婆,我當然要對你好了。快擦乾眼淚,一會兒別讓中和子道長以為我欺負了你。」
這個時代的女人,就是如此容易滿足,只是稍微和藹一點,她們就心滿意足了。
不知道有多少普通百姓家裏,男人閒着沒事打女人,都是常態。
運糧船緩緩靠在了棧橋邊,一群小船先靠了過去,這是長途搭船的旅客要先下船,人都下完了,才會開始卸糧。
兩個內侍搭乘一條小船首先靠了過去,掛着皇家的旗子,又遠遠看見皇室的樓船停在不遠處,沒有任何船隻敢跟他們搶。
不一會兒,他們就接回來了兩個身穿道袍的一老一少。
老道頭髮已經全白了,但是面色紅潤,皺紋也不明顯,一副仙風鶴骨的鶴髮童顏氣派。
別的不說,光是這副老神仙扮相,就已經能打一百分了。在這個時代出去忽悠算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相信。
那個小的也已經有四十歲了,背着一個藥箱,船艙里還放着一堆行李,看起來像是他的徒弟。
朱瞻基忍不住問道:「他果真七十二歲了?」
劉承徽點了點頭說道:「我幼時他就跟現在差不多,只是頭髮還沒有全白……」
說話間,她已經忍不住迎了上去,行了一個仕女禮道:「鎔徽見過徐爺爺,元貞道長。」
兩個道長不敢受她全禮,側了半個身子,稽首道:「萬萬不可,大姐如今貴為太孫嬪妃,今時不同往日了。」
「在鎔徽心裏,道長永遠如同爺爺……來,隨我來見過殿下。」
一樓的窗子都在開着,老道也早已看到了朱瞻基,不敢疏忽,屏息靜氣隨着劉承徽的身後進了一樓的艙室,兩人行禮道:「貧道中和子攜小徒元貞見過殿下。」
「免禮……」朱瞻基這才站起身,請他們在自己下首坐下,劉承徽也坐在了朱瞻基的右手邊,望向中和子的神情一片孺慕。
兩位道長似乎有些不習慣,禮貌而謙和地笑着。今日會見他們的陣仗雖然不大,但是船上也有錦衣衛,內監,羽林衛和貼身護衛的一百人。
在樓船的四周,還有十條小船護衛,每條船上二十個水手,三十個侍衛。而在岸邊,還有一百騎兵和五百步兵。
一般人見到這種陣仗,連話都說不出來。中和子雖然閱歷豐富,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朱瞻基這個太孫打交道,顯得有些拘謹。
為了緩解他們的拘謹,朱瞻基先詢問了一番他們的旅程,然後介紹了一清子和玄澄跟他們認識,他們都是道士,天下道士是一家,面對他們,中和子總不會拘謹。
樓船緩慢地沿着秦淮河向東南方行駛,經過一清子的轉圜,中和子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朱瞻基這才跟他問起了《五氣論》裏面一些難以確定的理論和觀點。
這本書朱瞻基對他的考察,卻沒有想到,他如今的知識儲備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寫這本書的時候,更進了一步。
從五行的相生相剋,他已經發展到專門研究瘴氣的形成與傳染,並且在沒有實證的時候,就提到了病菌的存在。
「老道這些年也算是走遍大江南北,瘴氣大多形成於長江以南,越是向南,濕熱氣候,越多出現。比如廣西和交趾,就是瘴氣最多的地方,嶺北道贛州也有少時出現,但是再往北,就極少了……
「數十年來,老道將遇到的瘴氣全部整理了出來。按發病季節分,春天叫作青草瘴,夏天叫作黃梅瘴,秋天叫作新禾瘴,冬天叫作黃茅瘴。
按症狀,則分為冷瘴、熱瘴、啞瘴等。依樹木命名的有桂花瘴、菊花瘴,依動物命名的有蚺蛇瘴、孔雀瘴、蚯蚓瘴、鴨蟲瘴、黃蜂瘴等,還有瘴田、蒙沙、水瘴等。」
朱瞻基真的沒有想到瘴氣竟然還分了這麼多種類,由此可見這個老道的確是個專家啊!
一開始有點拘謹,但是一談起他的專業,他就侃侃而談,顯得胸有成竹。
「也因為發病的季節和症狀完全不同,所以老道也就一直懷疑,這瘴氣裏面究竟有什麼,才會引發不同的症狀。只有找到病因,才能對症下藥,達到治癒的效果。
所以老道聞聽殿下這裏製造出了能把細微物體放大百倍的鏡子,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過來看看,細微能給老道一些啟示。」
朱瞻基好不容易才插上了話,問道:「道長長期研究瘴氣,究竟是以何種藥物避免染上瘴氣的呢?」
中和子顯然早有準備,捋須笑道:「瘴氣分冷瘴和熱瘴,熱瘴可用清瘴湯治療,藥味有青蒿、柴胡、茯苓、知母、半夏、黃芩、常山、竹茹、陳皮、黃連、枳實等,亦可用成藥紫雪丹。冷瘴則用金不換散,藥味有蒼朮、陳皮、厚朴、藿香、甘草等,亦可用蘇合香丸。
除此之外,菖蒲葉、佩蘭葉、艾葉、青蒿葉,另,檀香,木香,檳榔,煙草等也可預防,只是效果都不是太好。
在廣西等地,當地人常吃辣椒、蚺蛇、鹽麩子、山柰、薑黃、藥醬葉等,也可預防,效果更遜一籌。
如今而言,老道覺得最有效的還是三國時期就發現的薏苡仁,此物針對瘴氣的效果最佳。」
朱瞻基好奇問道:「道長沒有提到樟腦……」
「樟腦主要以外用預防為主,老道正是因為此物,才開始懷疑瘴氣並不是氣體有毒,而是另有他物作祟。」
朱瞻基好奇問道:「此話怎講?」
中和子讓徒弟元貞遞過來了藥箱,打開藥箱,拿出來了一個布包着的樟腦說道:「家中衣櫃放一此物,可避免蚊蟲叮咬。但是士兵將此物置於口鼻,也能有效避免瘴氣。那麼,瘴氣裏面,是不是有我們看不見的蚊蟲呢?」
朱瞻基沒有想到他的思路竟然是這樣的,而且還很有道理,讓他就是想要提醒一下對方都不用了。
朱瞻基哈哈笑道:「說到此事,孤倒是用顯微鏡觀察了一滴水,你不知道孤發現了什麼。」
「一滴水……」中和子老道沉吟了一下說道:「殿下莫不是看到一滴水裏全是蟲子?」
朱瞻基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大聲說道:「正是如此!幼軍院落有一口大水缸,平日接屋檐水,預防起火。那日孤聞聽顯微鏡製作了出來,就用鏡子看了一滴水,卻發現了最少數十條小蟲,而這些小蟲子肉眼看不見。
而後,太醫院和研究院的太醫們,更是觀察了人的口水,乃至皮膚,卻發現一個更驚人的事實。原來我們的皮膚上,包括嘴巴的口水裏,都有無數的小蟲子。
孤最近時常在想,這個世界無限大,卻又無限小,奧妙無窮啊!只是這個事實讓孤有些接受不了,原來我們的身體,都是一個個小蟲組成的!」
元貞一時忘記上首坐的是太孫了,驚訝說道:「這怎麼可能?」
朱瞻基笑問:「哪裏不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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