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哈智身為錦衣衛資深元老,但是因為不是紀綱的擁躉,所以一直被排擠出了京師,待在了陪都北平。
不過他的年紀大了,也沒有多少野心,遠離京師的激烈鬥爭反而讓他有一種輕鬆的逍遙感。
因為無欲無求,他對朱瞻基這個皇孫雖然有着應有的尊重,但是親近不足。
跟他相反的是專程從京師趕過來的莊敬。
莊敬比朱瞻基還要晚離開京師,但是一路馬不停蹄,提前了近十天抵達北平。
得到紀綱授意,他知道如今他們一幫人的身家性命都投注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所以,他對朱瞻基的態度就是完全的門下走狗。
朱瞻基自然知道他們這些人的名聲不好,但是文官那邊他現在不能插手,軍隊也不敢隨意插手,想要攬權,還只能利用他們這群惡狗。
何況,他現在的目標不是國內,而是國外。所以除了利用他們了解信息,控制局勢,拓展渠道,他也不會用這些人來對付其他人。
因此,他不會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怕用了這些人,就會讓文武大臣們對他印象不好。
「殿下,自去冬陛下頒旨。大明各地邊軍,民壯,衛所,衛軍,步兵,騎兵,共抽調一百二十七處,大軍近四十萬,民壯四十萬,軍馬十六餘萬,馱馬十萬,同聚北平。除大同府邊軍及西北邊軍等衛所原地組織,其餘軍衛已全部抵達北平,共計九十五衛。根據殿下指示,所有軍衛守備以上將領身世,過往,晉升經歷,已全部整理了出來。」
守備以後世的軍制標準來比較,屬於是團級幹部。除了衛所之外,守備一級也是大明中堅軍事力量的官員,並且都是以野戰軍為主。
「很好……」朱瞻基接過了塞哈智遞過來的資料,誇讚說道:「同知大人辛苦了,此次北征,同知大人坐守北平,孤希望你能將精力多放在糧草配送環節,杜絕軍中貪腐現象。」
「此乃微臣職責所在,不敢有忘。」
朱瞻基又吩咐了兩句,打發了塞哈智。
這個「老實人」不會是他的菜,因為不輪到他掌權,對方恐怕就已經死了。
而且能夠在紀綱打壓下仍然擔任錦衣衛的二把手,紀綱死後能接手錦衣衛,他的身後離不開朱棣的支持。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將這個「老實人」收入麾下。
塞哈智出了大堂,一直走到二門處,才在大樹的陰影下回頭看了看身後依舊燈火通明的大堂。
他年紀大了,對沒有受到太孫的歡迎並不覺得失落。
他只是有些擔心,如果太孫想要利用錦衣衛來插手軍隊,恐怕會引起軍方將領的反感。
要不要提醒一下太孫呢?
不過旋即他又自嘲地笑了起來,這件事連皇上都不管,他何必來操這個心呢!
大堂內,朱瞻基並沒有跟莊敬套近乎,他已經收攏了紀綱,那麼,對於紀綱的手下人,只需要保持聯繫就足夠了。
他現在還沒有想要對付紀綱,也根本沒有必要跟紀綱的下屬太親近。
何況,這個莊敬的風評並不算好。此人作惡多端,奸詐狠厲,私心太重,雖然可用,卻不能重用。
「殿下,大人唯恐耽擱了殿下的大事,所以派微臣來北平為殿下居中聯絡,一應要求,殿下儘管吩咐。」
「上月我已經跟紀大人吩咐了,讓他清查山西,山東,江浙,閩粵一帶的豪富家族,特別是經商為主的家族,目前調查結果出來了嗎?」
「回稟殿下,天下豪富家族在錦衣衛本就有存檔。只是殿下要求數據更清楚一點,不僅要求掌握其家資多少,更要掌握其賺錢渠道,所以大人不敢大意,只能讓我們慢慢調查。一待有結果,微臣會將結果呈於殿下。」
「這件事不急,一家一家來,只要能在鄭和返回之前,將所有豪富家族調查清楚就足夠了。你轉告紀綱,我要他調查各家家資,是為了下一盤很大的棋,不是為了讓他下手宰肥羊的。所以,如果讓我知道他在其中中飽私囊,我饒不了他。」
「是!」
朱瞻基看了看他緊繃的臉,又笑了起來說道:「莊大人無需憂慮,孤既然要用你們,自然也不會在乎外面的風言風語,孤看的是成績,明白嗎?」
莊敬在見朱瞻基之前,就已經從見過朱瞻基的錦衣衛那裏了解了朱瞻基是個什麼樣的人。對這個唯才是用,而不是唯德是用的太孫,他也算是由衷欽佩。
如今天下雖然不是儒家橫行,但是對於道德的要求一點也沒有降低。
蒙元失鼎,那一個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讀書人就又開始囂張了起來。
從建文帝重視儒家開始,他們根本不顧太祖時期給儒家的限制,蠱惑建文帝放開了對儒家的限制。
用人不求其才,只求其德。導致建文一朝全是一個個嘴炮,只要能哄得建文開心,精通儒學,哪怕五穀不分,都能當官,能當大官。
當今皇上登基之後狠狠打擊了一番儒家的嘴臉,將建文帝所有的制度全部推翻。
但是,民間的風氣卻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糾正過來的。
畢竟,天下的輿論,都掌握在這些儒家手裏。
那些泥腿子人數雖然多,但是大字不識,一些只能聽鄉老的。
而能當上鄉老,必須要是讀書人,現在的讀書人,幾乎又全部是儒家。
這就導致了儒家控制了基層的話語權,他們是文臣的基礎,也是錦衣衛這種帝王爪牙的天生對手。
所以,莊敬對偏向儒家的太子沒有絲毫好感,在反太子一派中,他也是最積極的一個。
不僅是他,整個錦衣衛,大部分人都是皇上手裏的利刃,沒有幾個能得儒家喜歡。也都怕太子登基,自己現在乾的黑活越多,也越不得好死。
他們都是被逼無奈才偏向漢王,只為了太子登基之後,自己這些人不成為犧牲品。
如今太孫不偏向儒家,反而重視他們的作用,這也讓他們看到了一條光明大道。
有通天大路走,誰還去走漢王那條坎坷小道啊!
莊敬躬身說道:「來時紀大人就已跟微臣說了殿下的豁達之氣。微臣不懂春秋大義,不懂聖人學說,唯有手中繡春刀還算鋒利,願以一身莽力為殿下效死。」
「不要動不動就說死,孤要錦衣衛替我掃清前路荊棘,沒有你們,孤怕是走不利索。只要你們用心做事,孤保你們一個好前程……去吧!以後你就直接跟楊千戶聯絡,不論何時,有新的消息,都可直接登門。」
楊章德將莊敬一直送到了大門外,莊敬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散發着一股陰鷙之氣的壯漢,忍不住有些羨慕他的際遇。
兩個月之前,他還是七品總旗,如今卻已成為了五品千戶。
雖然他這個千戶跟自己的指揮僉事還不能比,但是能在太孫殿下跟前伺候,卻是連紀大人都羨慕不已的。
「楊大人,能在太孫面前當差,你也代表了錦衣衛。希望楊大人以後能記着自己也是錦衣衛的一員,你與錦衣衛,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啊!」
楊章德抱拳說道:「章德能有今日,離不了錦衣衛的栽培,不敢有忘。」
一位小旗幫莊敬牽過來他的馬,楊章德親自幫莊敬牽住了韁繩。「請大人上馬。」
莊敬遞過來一瓶跌打藥笑着說道:「不敢有勞楊大人,你與我為錦衣衛同僚,只望以後能手足相護。我知……你每日都與殿下拳腳較量,難免有個損傷的,這藥是清涼寺的老和尚們售賣的,效果不錯。」
「謝大人賞!」楊章德沒有客氣,將藥揣進了懷裏。
朱瞻基嫌一清子和玄真兩個人太面乎,較量的時候打不盡興,所以自離開應天府之後,一直是找他練功。
他不敢下死手,面對不比他弱多少的朱瞻基,自然是免不了受一些小傷。
這藥送的恰到好處。
莊敬笑着騎上了馬,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用心伺候殿下,如今大人已經決定全力支持殿下。有我錦衣衛的全力支持,殿下未來可期。你未來的前程,比我等更高啊!」
楊章德抱拳行禮:「一切全靠大人栽培,章德一定用心做事。」
回到了院中,大堂里的燈大部分都已經熄滅了,只留下了兩個小太監守着兩盞長明燈。
見楊章德回來,一個叫伍德的小太監迎了上來說道:「楊大人,殿下說今日剛到北平,舟馬勞累的,今日就不練拳腳了。你也早點休息……」
「殿下睡了?」
「哪睡得了這麼早……殿下精力充沛,一日睡眠不過三個時辰。現在去泡藥澡了,還讓少監大人在書房點燈,一會兒要看公文呢!」
楊章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也沉思了起來。
從跟着太孫從應天府一直到北平,他就發現了太孫每日都要看許多公文。
而自己只是識字,不是個睜眼瞎,在這方面,遠遠比不上紀綱和莊敬等人。
他也發覺了,想成為人上人,光靠一把莽力是不夠的。自己現在最多只能算是個幸臣,想要真正成為太孫倚重的對象,自己也需要多多學習。
自己的這幾個同僚,馮小年是四個人中年紀最大的,擅長勘察,辦案。姜萬利擅長情報分析,記憶力超群。褚松對朝堂內外的基本情況最熟悉,自己以後還要多多籠絡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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