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樓上的水漏鍾顯示時間已經到了晚八點整,聽到報時博士的一聲敲鐘報時,練了小半個時辰太極的皇帝收拳。
身上已經出了身細密的汗水,這個程度的鍛煉對皇帝來說正好。
自從腦中風之後,雖然注重了保養,可依然還是有了高血壓這毛病,就算有藥王幫助調理,可就算到了醫學發達的後世,高血壓這毛病也只是能控制並不能斷根。
如今的皇帝注重身體保養,除了打太極還喜歡游泳,洛陽宮裏不但修了室外的泳池,還修了室內的溫泉泳池,讓皇帝可以一天十二個時辰隨時都能游泳,不過皇帝只是喜歡早上游泳。
如打馬球、跑馬射箭馬槊格鬥等,皇帝現在已經不太喜歡了,不是興趣變了,實在是身體承受不了這麼激烈的運動了。
韋忠賢送上一條溫水裏剛搓過的毛巾,羅成擦了兩把臉,韋忠賢又遞上一杯茶。
這是藥王為皇帝配的降壓茶,上好的茶葉添上數味草木藥材,每天幾杯,確實是不錯的效果。
藥王也再三告誡皇帝,這藥茶也僅僅是起些輔助作用,真正想要保持身體健康,還是得多休息,要清心寡欲。
他更不建議皇帝去吃那些什麼虎狼大補之藥,什麼人參鹿葺海參之類的,吃多了只會有壞處,不會有好處。
這不過是在透支身體而已。
「下樓。」
觀星樓高達百丈,其實是一座塔樓,這座高塔里也有許多房間,一應設施俱全,皇帝若是喜歡的時候也可以在這裏住宿,甚至是在這裏辦公。
不過今天晚上皇帝顯然沒心思留在這裏了。
內侍服侍着皇帝去浴室更換掉了汗濕的衣服,簡單的沐浴拭擦身體。
「聖人,今晚可要翻牌召妃嬪進御?」
韋忠賢站在一側問。
皇帝的後宮現在很充實,三宮六院一點也不誇張。
近年來各地藩屬進貢公主或美人前來,皇帝甚至都有許多從沒有臨幸過的。有些因為有政治聯姻和親性質,所以皇帝也不能賜婚給其它貴族臣子們,只能留在後宮裏。
一後四妃九嬪,每人都有一座宮殿,但這座宮殿裏並不是只有一位後宮女子,這些妃嬪們有身份,有自己的宮殿,但在她們以下的許多世婦御妻們,卻並資格擁有獨立的宮殿,二十七世婦們還能在妃嬪們的宮殿裏擁有一座偏殿,而那些御妻等,就只能擁有一個單間。
甚至連御妻名號也沒有的,只能是在妃嬪的宮殿裏睡大通鋪了。
當然,只要能夠獲得皇帝臨幸過的,一般最少也會有一個御妻封號,起碼能有一個單間。
只不過皇帝這幾年聽信藥王建議,開始清心寡欲。
對於女色,多有克制。
如今慣例是一旬只翻牌兩次,五天召一位嬪妃進御,其餘四天是不會臨幸的,除非皇帝高興,偶爾例外。
但有時皇帝翻牌子召人,或是直接降臨哪個後宮之處,但也僅僅只是一起睡個覺,聊聊天拉拉家常而已。
「又五天了嗎?」羅成問。
「回聖人,是的。」韋忠賢做為內侍省太監,雖非殿中監的太監,可卻也一樣要面面俱到。
「沒什麼心思,就不翻牌子了。」羅成道。
後宮如今遠不止百人,如果皇帝要雨露均沾,天天累死也做不到,因此內侍省才會有這翻牌制度,他們提前就把宮中各級嬪妃才人們的名字做成了牌子,上面有她們詳細的資歷,名字籍貫年齡特徵等等,甚至連這些妃嬪們的月事日期都全都記的清清楚楚。
每次把牌子送到皇帝面前時,那些因有病或來例事的嬪妃,是沒資格列在其中的。
這些內侍宦官們甚至掌握妃嬪們的排卵期,將之註明,供皇帝翻牌時甚至會特別提醒,這樣做是為了能夠讓皇家子嗣繁盛。
「聖人,近幾日新羅的兩位公主脾氣不太好,因新羅叛亂之事多有怨言。」韋忠嗣告訴皇帝。
「她們可是想見朕?」
「數次派人遞話說要面聖,老奴見聖人日理萬機,便擅自作主回絕了。」
羅成點了點頭,「派人給她們送些綾羅綢緞、金銀飾物等賞賜過去,就說朕過些天去看她們,讓她們在宮裏好好照顧幾位小皇子小公主們。」
「是。」
「聖人,還有羅馬公主自入宮以來,聖人還從未曾臨幸過,她發了幾次脾氣,昨日還大吵大鬧,甚至在拜見皇后的時候,衝撞皇后,李貴妃命人責罰她,她還差點跟李貴妃動身,多虧長孫賢孫才勸住。」
羅成搖搖頭。
「這羅馬說來也算是西方之光了,歷史久遠,可想不到這公主也如此粗魯野蠻,你代朕去羅馬公主那一趟,就說朕希望她能夠早日學會中原華夏禮儀,什麼時候她真正知禮了,朕便收她。」
「聖上,這羅馬公主說入宮許久,聖人不肯臨幸,如今嚷着要回羅馬呢,還讓駐洛陽的羅馬大使給她安排車馬。」
「扯蛋,既然已經入了秦宮,豈有想回就回的道理。」羅成臉一沉,「你派人去跟羅馬大使說一下,讓他給羅馬希拉克略烏斯皇帝去封信,就說我大秦願意與羅馬繼續維持友好,但若是公主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那可就讓兩國臉上無光,讓盟約蒙羞了。」
皇帝一時心情不太好。
後宮的事情,他都是交由皇后單氏管理,但近年單氏在生下第五個兒子時,留下了一些後遺症,導致身體長期病弱,宮裏事務,由李貴妃和長孫賢妃兩個幫忙一起打理。
但因為宮中妃嬪多,許多又都是和親聯姻過來的,娘家父兄不是國王就是某一藩屬的酋長可汗,故此也多有顧忌,加之皇帝如今又清心寡欲,雨露難沾,於是後宮氣氛也十分不好。
皇帝今晚回到千歲殿休息,進去時一群年輕的宮女正在殿外賞月聊天,她們沒料到皇帝今晚突然回來,於是一片慌亂。
幾個長的漂亮的年輕宮人上前請罪,楚楚動人,十分嬌羞的樣子。
可皇帝只是掃了一眼,就已經看透了她們的那點小心思。
這些宮女都是民間選秀進貢來的年輕良家女子,一般選十四到十六左右,入宮後先經過禮儀等訓練,然後分配到各監司局中做事,做滿三到六年一般就會放出宮去,或者由宮裏給好們賜婚給將士們。
若是自願回鄉的也就送回鄉去,少者做三年,多者做兩任六年,都是有工錢的,甚至還能給她們選個不錯的夫婿。
當然,也有許多宮女們見識了宮中的氣象後,不願意再回鄉或是嫁給禁軍將士們等,而是想要攀龍附鳳。
可皇帝只是將她們視做是皇宮的服務人員,皇帝的妃嬪是通過另一個系統選取出來的,羅成又是比較自製的皇帝,對經常出現的這類宮女們,通常都只是視而不見,根本不會理睬,更不會給機會,畢竟對皇帝來說,他從不缺女人,也不缺年輕美貌的女人。
「都下去吧。」
等回到殿中,羅成便對韋忠賢道,「剛才那幾個太過聰明的宮人,你找個理由將她們打發回家,若是願意配給禁軍將士也可以安排,不要再留在宮裏了,宮裏不需要這種過份小聰明的人。」
「老奴明白,這些小賤蹄子,總是不安本份,丫環的身子卻總有顆貴人的心,不自量力。」
「好了,也不需如此說她們,明日打發時,記得給每人賞十匹絹,她們的薪水也如數發給,記得多發兩月的。至於出宮理由,找個正當點的,給她們留個名聲。」
「聖人太過仁慈寬厚了,要老奴說對這等不老實的人,就得不留情面。」
羅成不耐煩的揮揮手,韋忠賢立即識趣的閉上了嘴。
皇帝在千歲殿中坐了會,卻沒有睡意。
乾脆又站了起來,叫過來人。
「去皇后宮中,不需要擺駕聲張,不需要提前通知。」
「聖上,這麼晚了?皇后怕沒有準備。」
「沒事。」
「皇后這幾日身體不太安好。」
「朕知道,所以過去看望下。」
只帶着身邊人輕車簡從來到皇后處。
皇后的宮中瀰漫着一股藥味。
寢宮前,女宮看到皇帝駕臨,連忙要去通傳。
「不用通傳,朕直接過去。」
殿裏,皇后剛喝過藥,正昏睡當中。
羅成不讓宮人出聲吵醒皇后,輕輕脫去外袍上床,他把皇后輕輕挪動,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單氏蓋着一層薄被,一頭黑髮披散,昏暗的燈下,面色有些蒼白,眉頭皺起。
看到她這個樣子,羅成有些心疼,也有些陌生。
剛相識的時候,她還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如今兩人長子都已經十六歲了,她為自己生下了五兒四女,還才三十多歲不到四十,身體卻已經垮了。
羅成知道,自從他當了皇帝,冊封她為皇后以後,她其實過的並沒以前那麼開心,她總是覺得自己的出身當不了這六宮之主,不如李氏崔氏楊氏鄭氏那些皇家貴族名門出身的女子,又總擔心長子嘉文不夠聰明,不如吳王晉王聰慧英武,擔心他將來儲君之位難保,過多的憂慮,讓她不再快樂,身體也不如從前了。
伸手幫她將被子蓋上了點,羅成看着她,開始回憶起兩人相識近二十年的這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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