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風輕雲淡,天高氣爽。
蒼穹之下有一座佔地頗廣的城堡雄踞東吳南側,這城堡腹壓三百餘里,隔離天日,北構西折,直走吳都。
這城堡從外一看已是金碧輝煌,氣勢恢宏。走近一看更是古色古香,精巧別致。有川流流入宮牆,順着溪流而走,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勾心鬥角。
再看這邊紅牆碧瓦,飛檐重頂;另一邊亭**立,流水潺潺;那一側假山群石拔地而起,這一側別致堆壘疊加有序。
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高樓林立坐立其中,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架梁之椽多於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於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
據傳這東吳之國富賈一方,不想這南王一府已是奢華之至,真不敢想那深宮內苑之中竟是何等壯麗?想那秦皇阿房種下孽因,自食其果,如今這東吳泱泱之國卻不思前人之過,反而是有過之而不及,千年立國根基又怎抵得了一朝揭竿而起,想那天下風雲突變之日,此處也定是難逃劫數,必是首當其衝。
枉那南平之王柳程勛自命清高,卻是一般的榮華富貴也是看不開,料想此人也是言過其實了。說什麼為官一方父母一方,照如今看來『人為財死鳥為食忘』必有先兆!
此處話不多說,且看日後風雲跌宕,爾後自有分曉。
回到那富麗堂皇的城池壁壘,沿着筆直寬廣的中軸線往下,一直往下,卻有一鬱鬱蔥蔥的青山落座。
所謂青山遮眼,浮雲蔽日。
這山高聳入雲,矗不知其幾千萬丈,山路婉轉,曲曲折折,曲徑通幽之處有一樸實道觀顯現。
這道觀紅木漆門,剝落可見,屋頂是那普通茅草覆蓋,稀稀落落,新草覆陳草,有風吹過,時而有草須斷落,讓人不忍直視,不禁猜想,這富麗堂皇之後怎會有這破敗道觀所在?王府重地難道也有乞丐住所?
眼闊一輪,道觀兩側還有兩茅草小屋,大致設置也與主觀相差無幾,樣子應該是這觀中修行之人住所所在。
移步向前,來到道觀門前,抬頭一看,門匾是那道觀之名,嶙峋篆書,飛體字眼:子虛觀三字。兩側一展,還有一副對聯出現,上聯為:有到盡時便是無;下聯是:無達底處即為有。
十四字簡單明了,配上這子虛觀之名,讓人聯想到那子虛烏有之理,世間萬物,生老病死,榮華富貴,不過過往雲煙雲,朝夕之間,轉瞬即逝。
現今這道觀中有三人,一松木道長,兩十一二歲少徒,一少年名叫丁雲飛,身世未知,他來這道觀里已有十年之久,初來時是一江湖俠士送他前來,一為躲避仇家追殺,二因無家可歸,寄養於此。還有一年齡相差無幾的少年名喚高陸離,身世也怪為可憐,五歲喪父,六歲喪母,無依無靠,在一次松木道長下山傳道帶回觀中,後與這丁雲飛同入這松木道長門下,三人平日裏以師徒相稱,彼此長幼有序,相愛有加。
只是這丁雲飛和這高陸離畢竟是那年齡相去無幾的無知少年,平日裏打打鬧鬧總是在所難免,好在小錯不斷,大事不犯,松木道長平日裏或一笑了之,或是罰這二人劈材挑水,面壁思過,有時還會教授一些四書五經,孔孟之道,好讓這二人明白為人之道,處事之理,這自不在話下。
今日天氣頗佳,這王府後山又是清涼所在,松木道長一早便下山傳道去了,今日這觀里只剩下這兩頑劣少年。俗語有云: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這觀里一日無主,便成了兩個少年的天下了。
「丁雲飛!你有種下來!」一孩子站在一棵高大榕樹下,仰首嚷道。
那繁茂榕樹之上,密集枝葉之間有窸窣聲響後,探出一圓腦袋,是一清秀少年,那少年做着鬼臉回應樹下道:「高陸離,你有種上來!」
「你下來!」那被叫作高陸離的孩子,眉毛揚起,翻着白眼道,「你居然在我床上潑水!害得我被師傅責罰,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話語說完袖管一卷,樣子頗為氣氛,像是要往這樹上而來。
樹上的少年丁雲飛痞笑流露,傲氣十足,輕搖着樹杈道:「哈哈哈!明明是你尿床了,居然還有臉賴我!你羞與不羞!」
「你下來!咱們來論倫理!」樹下的高陸離奈着性子說道,心裏卻暗暗在盤算,等那樹上之人下來,便撲將過去,給他臉上抹上一臉爛泥,報了那昨晚之仇再跑,一念即此,不禁得意外露,笑出聲來。
那樹上少年丁雲飛心裏揣測這高陸離詭笑不止,一定是心懷鬼胎,心想我信你就怪了,但嘴上仍然唱喏道:「哈哈哈!好!你等着!」一邊說着,一邊想着對策。
「呀呀呀!」忽然有悅耳鳥聲傳出,丁雲飛忽然嘴角歪斜,喜笑顏開,眉頭略略一皺,記上心來。
只見他聞聲爬去,在密集枝椏間找到一鳥窩,伸手便從那鳥窩裏掏出三四個鳥蛋懷揣在胸,準備當做獨門暗器。
可憐那鳥窩裏的一家老小,登時斷子絕孫,這氣得鳥媽媽圍着丁雲飛旋轉不停,吱呀亂叫,像是在控訴這冷酷的殺手,還我兒子閨女性命來!
丁雲飛自然不懂這鳥語,況且他心思完全放在樹下的高陸離身上,所以一手揮打着附近的鳥媽媽,一手順着樹杈溜下。
樹下的高陸離眼看奸計快要得逞,一手揉捏着手裏的爛泥,一手招呼着順勢而下的丁雲飛道:「快呀!我等着你呢!」
丁雲飛內心暗笑,好你個高陸離,居然當我是傻子,等會不讓你吃上一兩個鳥蛋,我就不叫丁雲飛!嘿嘿!內心一時陰暗,又偷笑了一回。
這榕樹頗為高大,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來,分叉又多,丁雲飛東枝停停,西杈看看,故意拖延時間,讓那樹下的高陸離急不可耐。
「丁雲飛,你到底敢不敢下來!」樹下的少年催促道。
「催什麼催!我就不下來了,你怎麼着!」丁雲飛一時賭氣,停留在半樹間,竟然不準備下去了。
那高陸離見他不下來了,一時也拿他沒辦法,只好變換語調,柔聲道:「嘿嘿!我的丁哥哥,你就下來吧!咱不是要評理嘛!」
丁雲飛聽他如此一說,自然是受用無比,要想平日裏兩人相爭都是寧死不屈,不想今日這高陸離居然會對自己服軟,難道是太陽也會從西邊出來。他一想即此,心裏卻更增加了幾分提放。
「好好好!我的乖弟弟,哥哥這就下來!」丁雲飛冷笑一聲,手腳加快,不知他又生出何計。
高陸離見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手裏的爛泥揉捏成型,直待那樹上之人落地便可。
丁雲飛慢慢順樹而下,眼見就要雙腳落地,卻嘴裏大呼一聲「哎呀」,腳下一空,身體一滑,竟是從樹上掉了下來。
「哎喲!」丁雲飛摔倒在地,一邊摸着屁股,一邊齜牙咧嘴叫疼,樣子卻是傷痛不小。
高陸離見他突然摔倒在地,一時慌了神,竟是信以為真,跑將過去,扶起在地的丁雲飛,關心問道:「雲飛,你沒事吧?」
「哎喲!痛死我了!痛死我了!」丁雲飛佯裝傷痛在地,一手卻往懷裏摸去。
單純的高陸離哪料到丁雲飛是在迷糊自己,這假摔便是他的苦肉計,只待他不備,臉上便會多出兩顆鳥蛋。
「雲飛!你......」
「啪!」
這高陸離正要說話,臉上卻突然飛來一物,他反應不及,竟是被那飛來之物直接擊中腦門,有液體流出,腥味入鼻,是一顆石子般大小的鳥蛋。
「哈哈哈!」丁雲飛看自己奸計得逞,一時捧腹笑出,剛才還哭爹喊娘,這一刻卻是精神百倍,得意無比。
高陸離知道自己上了丁雲飛的當,一時惱怒,正要上前報仇,手中泥土未出,「啪」一聲響,卻是腦門又中了一記鳥蛋!
「哈哈哈!」丁雲飛笑聲再出,指着高陸離說道,「你這個笨蛋,真好騙!」
現在本是怒火中燒的高陸離,看着眼前丁雲飛一副醜陋的嘴臉,怒火已被對方完全激起,心中哪還管這麼多,一時情急,撲將上去,一把把丁雲飛壓在身下,照着鼻樑就是一拳。
那丁雲飛也沒料到高陸離會有此一手,一不注意已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現在又吃了一拳,正是火冒金星之時,只聽到頭頂有人在叫喚:「丁雲飛,你服不服!」
這丁雲飛也是牛脾氣,死不認錯,如今被高陸離偷襲哪有投降之理,雖然鼻樑生疼,嘴裏卻仍然倔強的答道:「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高陸離聽到他大喊不服,心中更是氣惱,手中暗勁加大,雙手掐着丁雲飛的脖子叫道:「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他嘴中不斷呼嚷,手中力道卻不由自主加大起來,那身下的丁雲飛臉色卻已開始泛白髮紫,呼吸急促,高陸離一時激動,卻是渾然不知身下的夥伴命不久矣。
正在這時,林間不遠處傳來一聲疾呼:「快快住手!!!」
這危難之際不知何人到來,也不知這丁雲飛命運如何?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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