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慘痛不絕,哀嚎不止。
突來一劍!
那人斷了一臂。
那人心有不甘。
那人叫楚天河。
他來自千秋門。
他是青衫雅士,
曾經不可一世。
如今右臂已斷,
可青山依舊,綠水長流。
風雲不改人依舊?
知否。知否。
雅士獨臂何為雅士?
青衫斷袍情誼何在?
機關算盡,
聰明反被聰明誤!
一場誤,空餘恨!
突現此景,震驚四座,也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殺人了」,圍觀眾人皆盡散去,連滾帶爬,人去樓空,萬籟俱寂。
場中四人,一人昏厥,一人跪地,一人無臂,一人執劍。
鐵無言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思緒未定,那道人出劍之快,他平生未見。
他是何人?為什麼要救自己?
不過,他終是笑了,笑得有幾分蒼涼,有幾分慶幸。
不管怎樣,楚天河,那個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人,現在已然被廢。
「這位道長,多謝出手相助,只是不知道長師承何處,為什麼會出手相助?不知可否......」
松木道人左手輕擺,他雙目有神,衣袂無風自鼓,眼光去處,面露寒微。
鐵無言欲言又止,嘴角囁嚅,眉間似有淡淡揣度,半信半疑,輕啟話語道:「你究竟是何人?」
無風浪自起,一問驚天下。
松木道人笑而不答,他劍指前方,前一刻他救下的人,下一秒他要親手殺之。
「至少要讓我死得明白!」鐵無言自知命數已盡,劫數難逃,多說無益,但至少他想知道為什麼恩人會變仇家?江湖總得給自己一個回答,哪怕他殺人無數,哪怕一將功成萬骨枯,哪怕輕於鴻毛的死,也要死得其所,問心無愧。
「十年今日,終南山下,牛家村一百八十三口,你可曾記得......」松木道人緩緩道來,那被記憶塵封的舊事,那些冤死的孤魂,那些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
現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鐵無言的無語,楚天河的慟哭。
「你們應該懺悔了吧!」松木道人娓娓道來,「當年你師徒四人齊上終南山搶了那劍譜,滅了終南山那崆峒一派,就連本是給崆峒派挑水劈柴的雜役也不曾放過,當夜你們路過山下牛家村,也許是殺紅了眼,居然歹意頓起,將這一村老少也不放過......曾記否,一本劍譜,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你們以為屠別人滿門,殺戮一村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就能掩蓋你們的罪行嗎?哈哈哈!你們錯了!所以你們應該有此報應!」
他笑了,他也笑了,甚至連斷臂的他也笑了!
那段往事只有四個人知道,除了殺人兇手千鶴門的師徒四人知道外,就還有一人知道,那個人就是眼前之人。
「原來是你!」楚天河憤恨的看着眼前之人,他隱忍着斷臂之痛,咬牙切齒道,「你根本就不是松木!」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我是松木道長,只是你們想當然而已。」眼前這個松木道人或者說只是帶着松木道人面具的神秘之人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對楚天河說道,「你本應該最先死的,但現在我看你生不如死的樣子,我開始認為我最初的決定完全正確。」
「哈哈哈!想不到我兄弟二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居然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只是我在臨死前還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問我三日前你收到那封神秘信函的事情吧!」神秘之人打斷楚天河的話語,一語便點破他心中的疑惑,「其實他所藏之地是我故意放出風聲給你的。」神秘之人手指單膝跪在地上的鐵無言接着說道,「你兄弟三人頗有嫌隙,我早有所聞,只是我怎麼也不敢相信,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居然不顧及同門之情,竟然對自己的師兄下此痛手,破了他的金鐘罩不說,還欲將其殺之而後快,可是你還是百密一疏了吧,就算你殺了他,你也當不上千鶴門的掌門,你也根本拿不到那本劍譜。」
「此話怎講?」楚天河傷口愈來愈重,猶如百蟲撕咬,萬乘碾壓,語氣頗為沉重,但卻得意笑道,「殺了他我為何當不上掌門?趙元歡已被我打下山崖,千秋鶴那老不死的也已經魂歸西天,只要殺了他,我定能執掌千鶴門,成為千鶴門新一代掌教!到那時掌門也是我的,劍譜也自然是我的,哈哈哈!」
「掌門你當不上,因為趙元歡根本沒有死,劍譜你也得不到,因為你們千鶴門現如今在那風雲台的暗閣之中所藏的劍譜也是假的。」
「你休想騙我,那日我親手將趙元歡推下山崖,他怎麼可能還活着,還有劍譜從來就沒有人動過!你是想騙我,哈哈!你根本就騙不了我!騙不了我!」楚天河大聲叫嚷。
話到後面,他愈般得意,對於自己的如意算盤他從他們師徒四人齊上終南山那天便已經打下,在千秋鶴的飯菜中投下無色無味的鶴頂紅,背後偷襲趙元歡,將其打下山崖,生人活血破去鐵無言的金鐘罩,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早已計劃好。可是他卻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自己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哈哈哈!」他笑得有幾分滄桑,幾分嘲諷,楚天河看着對面和自己境遇差不多的鐵無言,然後說道,「想不到我今日死在自己的算計之中,師兄我終究是錯了啊!」
鐵無言冷笑兩聲,並沒有接起楚天河的話語,他看着眼前神秘之人,淡然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人在江湖始終是身不由己!你動手吧!」
鐵無言言畢,雙眼再次深深闔上,表情坦然,如釋重負。
神秘之人眸光一動,綠光一閃,劍氣肆意,一劍斬下,只聽得鮮血噴出,頭顱滾地,剛才還有一絲之氣的鐵無言哪裏還有半條命在。
可惜英雄氣短,頓時便將幻世浮生帶入九泉之下。
那楚天河看這神秘之人並無半點熟稔之情,下手之快,出劍之狠卻也對得起他的綽號。
「一劍橫江——丁嘯秋,果然是你,當初我師徒沒有對你痛下殺手,看來真是自食因果,怪不得別人,今日你殺了我便是,為何還要斷我一臂?」楚天河兩眼噴火,自古士可殺不可辱,對於一個練武之人來說,手便是他第二條生命,沒有了手便等於廢人一個。
「我今日所為,也是受人所託。」那被楚天河喚作丁嘯秋的神秘之人,終於說最初緣由,「我遁隱東吳十年之久,遠去江湖,不問世事,但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內心道義的譴責,我沒能阻止你師徒的暴行,今日前來取爾等性命,也算得上是舊債新懷,重新做人。」
「哈哈哈!強詞奪理,你和我師徒本是一丘之貉,又何來這麼多冠名堂皇的理由?」楚天河譏諷之意流露臉上,此刻他已不在乎生死,因為他終於明白一個道理: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
他定睛看着丁嘯秋,語氣慨然道:「動手吧!」
丁嘯秋全然沒有料到無情未必不丈夫,這楚天河儘管陰險毒辣至極,此刻卻不失為一名江湖響噹噹的人物,都說青衫雅士義節搞,雖然沒有了義,但是視死如歸的高風亮節卻還在。
「我會讓你死得很痛快的!」
丁嘯秋語音一落,綠光再閃,撲通一聲,面前的青衫雅士應聲而倒,一名江湖俠士就此告別江湖。
場中人已盡,人去樓已空。
不知何時這水秀飛天閣門可羅雀,不知何時一朝寂寞換宿醉。
看熱鬧的人看見了鮮血,怕了,便散了;故事中的主角殺了人,殺了,便殺了。
丁嘯秋拾起滾落一旁的兩顆人頭,取來一塊乾淨灰布包上,他往角落瞥了一眼,那是江山豹的昏厥所在,只聽到他自言自語道:「你也不失為一名漢子,今日就且饒你一命!哈哈哈!」
風聲起,歌聲傳,十里之外有人行;踏歌去,赴紅塵,十年舊債一朝還。
飛檐走壁,腳步輕點。
狹巷短兵相接處,殺人如草不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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