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遠醒來的時候顯得疲憊不堪。他緊緊握着鄔麗霞的手,鄔麗霞感覺到手指關節都快被他握斷了,但她一句話都沒有抱怨,也沒有抽回手,而是用一種溫柔的、憐惜的目光看着比自己大了近三十歲的丈夫。
胡杏和夏文遠幾乎在同一時間醒來。她驚慌的去搜尋身邊的目標,等她看清楚周圍的情況,明白自己已經脫離夢境,真真切切地回到現實,而且她外公也已經醒來,她才鬆了一口氣。
她忽然覺得好累,就像連着加了三天三夜的班,身體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這就是青木說的,精神力消耗過度的後遺症嗎?
香案上的沉香升起緲緲青煙。她看見香頭上的第一截香灰剛好斷裂,墜落在香插里。
鄔麗霞命人拿來參茶,用銀匙一勺一勺地餵給夏文遠喝。
夏文遠喝了參茶,覺得好了許多,長出一口氣說:「多謝青木先生了,你救了我。」
「發生了什麼?」一旁的彼得稀里糊塗,他只知道夏老爺子躺下去還不到三分鐘就醒了,而那個穿風衣的傢伙動也沒動過,怎麼就救了他了?這老頭莫非是瘋了?
夏文遠沒有理會彼得,對鄔麗霞說:「讓人準備家宴。」然後朝青木笑道:「今天就請先生賞臉,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旁邊的李衛心頭一動,不禁對青木高看了一分。他在夏家多年,知道老爺子招待客人分為不同的標準,能在這座莊園裏吃飯的都不是普通人物,而宴席又分幾種,其中可稱「家宴」,又讓鄔麗霞親自去而不是讓李衛去吩咐的,就是級別最高的一種,就算夏家自己的人,也只有最親近的幾個人才能享受到。
青木也不客氣,說道:「哦,不用燒太多菜啦!」
真是個鄉巴佬,還以為是鄉下過年串門呢!胡杏被青木逗得噗嗤一笑,連身體的疲憊也仿佛好了些。
夏文遠也哈哈大笑,說:「不多不多,都是後面山上自己種的果蔬,還有前面水庫的魚,也是自家養的。」
鄔麗霞吩咐完了廚房就回來了,說:「行啦,又在吹水庫的魚好吃啦!燒什麼菜的事情就不牢你這個家長費心了,現在還是請青木先生為我們解惑,快告訴我們我家老爺子怎麼樣了,不然你們在那裏談笑風生,我們旁觀者可急都急死了!」
鄔麗霞的話說中了大家的心思,尤其是稀里糊塗的彼得醫生。
「啊,這個事情怎麼說呢,你夢裏的那個影子——」青木很是頭痛於要用理論去給他們解釋一些超出他們理解的事情,「那個影子其實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
「是的,你自己。」青木說,「每個人都有影子,影子只有在陽光下才會出現,我們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光,就有了它。影子是我們人性隱藏在陽光底下的另一面,它和我們共生不離。通常,我們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它也不會對我們產生什麼影響。但如果我們的影子有了自我意識,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自我意識?」彼得插話道,他的眉頭擰成一股繩,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着青木,「你是說,夏老的影子產生了意識,然後要在他的夢裏殺了他?」
青木說:「差不多吧。」
「nnsense!」彼得不自覺地罵出了英文,「如果影子有了意識,為什麼不現在就站起來,還要去夢裏幹什麼?」
青木搖頭說:「不是這個影子,是心裏的影子,明白?」
「我心裏的影子……」夏文遠若有所思。
青木說:「那個影子對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知道你的記憶,知道你的習慣,知道你的興趣愛好,知道你內心的脆弱點在哪裏,甚至能預料到你的意識本體要做什麼,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就是你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我精神分裂了嗎?」夏文遠問道。
「不,你沒有。」青木肯定地說,「正是因為你沒有,所以我敢肯定,這個影子的意識產生的源頭一定不是你。他是一個入侵者!」
「入侵者?」就像胡杏初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一樣,其他人也發出了同樣的驚嘆和疑問。
反倒是夏文遠比較冷靜,坐在輪椅上沉思起來。
作為醫生的彼得,自然不相信什麼意識入侵的鬼話。他也不認為一個夢裏的影子能殺人。從醫學角度來說,這明顯是一種精神疾病。他最關心的還是夏文遠腦部的病變,那才是真會要命的。
「那麼,請問青木先生,您說的這個入侵者,又是如何讓夏老的大腦灰質層發生纖維化的呢?」彼得問。
這個問題還真把青木給問住了。
「也許沒有關係呢!」青木說,「我想,等梅教授從歐洲回來,我們可以去他的實驗室研究一下,你知道,他那裏有好多新奇玩意兒。」
「哦,是嗎!」彼得冷笑着,心說你以為夏老是普通人嗎?隨便就可以被你當成實驗品拉近實驗室!如果那樣可以的話,在美國不知有多少實驗室希望把他當作樣本進行研究呢!而他也不必採取這麼保守的治療了。
「這個等梅教授回來再說。」夏文遠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瞞青木先生,坐在我這個位置上,不說提心弔膽、如坐針氈吧,也是每日裏如履薄冰。盯着我們夏家的產業的人可以從吳中一路排到申州去,想害我夏某人的也不在少數。先生剛才說這個影子是一個入侵者,能不能說得再明白一點?有沒有可能是誰用邪術來害我?」
青木知道夏文遠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說:「不排除這種可能,但要在你的大腦里植入一個意識可不容易呢!首先這個人得非常了解你,知道你精神上的弱點;第二,意識可不像晶片,可以通過一個手術就放進你的腦子裏,它必須先有一個意識的種子,再經過長時間的和你接觸,讓你放鬆對它的警惕,然後趁虛而入,進入你的大腦潛伏起來,不斷壯大,直到它和你一樣強大。」
夏文遠說:「所以它就偽裝成我夢裏的一個影子?誰會對夢裏的影子有所防備呢!」
「大概如此。」
夏文遠又問:「意識的種子又是什麼的?」
「可以是一個執念,一種習慣,或者一點泛濫的愛心。」青木說,「但這樣的話,通常也頂多造成你神經衰弱或者精神分裂,而一個單獨的意識,必然是早就存在的,就像……靈魂一樣。」
青木說着忽然站起來,走到那幅畢加索的著名的畫作面前,問道:「這幅畫一直掛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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