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兩百匹馬沿着南下大道,迎面而來,徐徐前行,杜中宵忙帶人避在道旁。
直到馬群過去,才道:「以前常聽說河東路產良馬,今日見了,才知不是虛言。這樣的馬群,在中原哪裏見過?這一兩百匹,作戰馬皆中格,豈是內地駑馬可比!」
陶十七縮了縮脖子道:「這裏已是極北,天氣寒冷,馬性喜涼,自然出好馬。」
杜中宵聽了大笑:「這裏哪裏算得上極北,沿這裏北上,不知還有幾千里路呢!胡地縱橫萬里,并州離着邊境還有數百里,也敢說極北!」
說完,抬頭北望,只見山谷夾峙間,汾河之旁,一座雄城立在那裏,極是壯觀。太平興國年間平定北漢,毀太原故城,移來這裏。早就聽說新城遠不能與舊城相比,新城已是如此,舊城該當如何?心中感慨,太宗還是小家子氣,既然已經統一,何必毀了那幾千年歷史的老城。
催馬前行,不多時便就到了并州城外。守門軍士驗過文書,見是本州簽判來了,一個小軍官急忙跑前跑後,親自帶着杜中宵一行人到驛館落腳。
在驛館裏諸般收拾妥當,杜中宵道:「天時不早,今日已經來不及拜會州里官員。十七,你隨我到子城去,遞個名貼給知州相公,告知他我已經到了。」
陶十七應了,隨着杜中宵出了驛館,一路向子城而去。
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裝束與中原有些不同,多戴范陽笠,緊身打扮,帶些胡風。陶十七覺得稀奇,看個不停。這裏是南北交通要道,農牧分界線附近,販羊販馬的客人極多。
子城是并州內城,絕大部分的官衙都在這裏。杜中宵問了人,徑直到子城北門,走不多遠就是州衙的後門。這裏行人稀少,只有三三兩兩巡邏的兵士。
上前向守門的士卒遞了名帖,杜中宵道:「我是本州新任簽判,今日剛到。你進去向知州相公通稟一聲,看有何吩咐。」
那兵士仔細看了名帖,不敢多問,徑自進去了。
看着天邊升起的一輪圓月,感到秋風起來,陶十七緊了緊衣領,對杜中宵道:「胡地冷得早,這才剛進八月,晚上已是凍得不行。官人,明天可得加衣裳了。」
杜中宵道:「這哪裏算得上胡地,上古之時,這裏正是漢人腹地。十七,以後不要說這種胡話。」
陶十七不服:「這裏已臨近邊境,又如此之冷,只聽說胡人住在這種地方。若上古之時我們漢人住在這種地方,那要穿多少衣服?」
杜中宵搖了搖頭,也懶得理陶十七。他前世學來的知識,這裏可是漢文明的發源地之一,要是這裏都算胡地,那中原還剩下什麼。不過現在契丹和党項對河東路兩面夾逼,這裏已是邊地倒是沒錯。
不多時,就見守門兵士出來,後面跟了一個吏人。
那吏人出了門,看見杜中宵眼睛一亮,急忙上前拱手行禮:「小的祝三省,是州衙貼司,正在官廳當差。相公正在後衙歇息,簽判隨我前去拜見。」
杜中宵點了點頭,讓祝三省前面帶路。
州里的衙前人吏等皆歸使院管轄,簽判負責他們的差使、獎罰和保明出職等事,是這些人的頂頭上司。杜中宵一來并州,便被祝三省撞上,格外殷勤。
進了州衙,繞過天王堂,到了夏竦住處,祝三省引着杜中宵進了花廳。
夏竦坐在花廳里,腳邊放了個炭爐,燒得通紅,等在那裏。杜中宵上前,見禮畢,夏竦吩咐落座。
看杜中宵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夏竦道:「簽判遠來辛苦。」
杜中宵連道不敢,拱手道:「卑職今日下午才到州城,一在驛館落腳,便就來見相公。」
夏竦點了點頭,口中道:「這幾日正是州試,諸事繁忙,你且在驛館歇息兩天。等州試的事情一切料理妥當,我再為你設筵,接風洗塵。」
夏竦一說,杜中宵才想起來,下年又是大比之年,現在正是州試的時候。對於地方來說,州試是一件大事,要做很多準備工作。在這個時候接待自己,必須選好時間,才能確保所有官員在場。簽判是州里最核心的官員之一,可不是剛中進士時任的小推官可比,按理說應該所有官員都在的。
問過了杜中宵路上的情況,夏竦道:「并州是大州,河東路之首,非其他地方可比。趁着這幾天無事,你在州城裏多看一看,將來如何做事,心中有數。等到蒞職,我這裏的打算,你主管的,一是州境保伍鄉兵,二是措置營田,三是境內兩監。州里南面永利監產鹽,每年收錢不少,不可小視。只是自從與党項罷兵之後,多與不法之徒運那裏的青鹽入境,以致永利監的鹽賣不出去。鹽場裏的鹽大量積壓,州里收不到錢,總要想辦法。大通監產鐵,兼有石炭,鐵課極多。不過近些年來那裏的鐵賣不出去,又有不法之徒私鑄鐵錢,亂子不少。把這兩監理得順了,州里的事情就好做。」
杜中宵拱手稱是。河東路是鐵錢、銅錢並行的地區,偏偏這裏產鐵,私自盜鑄的根本管不過來。錢法一變再變,混亂異常。更有契丹在北邊偷偷鑄鐵錢,換大宋境內的銅錢出去。以至并州坐擁河東路最大的冶鐵之地,得不到好處,反而亂子不少。
講過了并州的大致情形,夏竦又道:「并州比不得中原,這裏地近胡地,駐軍眾多,第一要務就是養兵。并州有汾河流過,土地肥沃,而且曠地不少,若是措置得力,營田得利甚廣。你在亳州時提舉營田務甚是得法,如果能在并州做成幾處,方是大功。有營田務的糧養兵,并州的政務便少大半。」
杜中宵拱手:「謹遵相公吩咐。卑職來時,一路看過來,汾河兩岸閒田不少,又有水澆灌,確實是營田的好地方。只是河東比不得中原,人口稀少,只擔心難以招募人力。」
夏竦笑了笑:「簽判想得錯了,這一帶招募人力最是容易。自晚唐以來,河東路多被戰火,地方殘破,百姓多避難山中。雖然本朝平滅北漢已經數十年,山中百姓還是不少。只要你措置得力,可以從山中招募人手,又有何難?只是切記,不得招募胡人。」
杜中宵拱手稱是。這個時代人口就是最重要的資源,不管是跟契丹還是党項,宋朝都跟他們訂有契約,不收留對方百姓。現在戰事剛剛完全平定,這種事情容不得半點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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