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炮口隨風飄揚的硝煙,石全彬對杜中宵道:「試了兩日,看來火炮威力也只是如此了,昨日築的牆,怎麼也轟不塌。明日上元節,開封城裏要放燈三天,我要在今日趕回去,稟報官家。不然上元節三日諸事繁忙,不知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杜中宵道:「太尉,能轟塌多厚的城牆,還要看火炮多大。現在的炮威力如此,鑄得更大,又自不同。不過攻城沒必要轟塌城牆,只要能夠讓將士登城,便就足夠。」
石全彬道:「那我問你,炮最大可以做到多大?」
杜中宵想了一會,搖了搖頭道:「沒有試過,哪個知道?只要能鑄得出來,就可以做理更大。」
石全彬笑道:「難道還能鑄幾萬斤的炮?那樣的大炮,怎麼能用!」
「幾萬斤有什麼稀奇?直捨得下本錢,幾十萬斤說不定也可以鑄出來。」
杜中宵說着,自己也有些懷疑,火炮到底可以鑄得多大。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有名的巨大銅炮,應該是奧斯曼進攻君士坦丁堡時候用的炮,不知道有沒有幾十萬斤。不過隱約記得,奧斯曼最後攻進君士坦丁堡,也不是靠大炮轟塌城牆,而是破壞了防禦體系,又嚴重影響了守軍士氣。不說那種巨炮,歷史上的明清時期,就有很多幾萬斤的炮。
石全彬不信,幾百斤的炮威力就如此驚人了,要是幾萬斤,那還了得?
想了一會,石全彬又問道:「火炮的威力如此驚人,那以後城池豈不是沒朋用處了?要防用火炮攻城,有什麼辦法?若是等在那裏被人用炮轟,早晚有城破的一天。」
杜中宵笑道:「太尉,這話就說得差了,有了火炮,城池用處更大才是。現在是我們有炮,我們攻城,如果反過來,我們有炮,我們守城,那又是另一副模樣。防炮攻城,最好的辦法,就是用炮守城。如果城頭有這樣的大炮,不管用什麼攻城器具,都一炮打爛,城不是更容易過關了。」
石全彬想想,笑道:「還真是這個道理。城頭擺上數十大炮,多少人也攻不下城來。不過,若是敵軍制出來更大的炮,還是守不住。」
杜中宵道:「那守城時便鑄更大的炮!城頭的炮,總比攻城的炮打得遠,總是佔上風。」
這就是炮戰的時候,制高點的重要性。誰的炮位更高,射程就遠,射程就更加開闊,有了這個便利守軍說總是佔上風。哪怕城外堆土成山,城頭也可以用炮火壓制,貝州那是欺負城中沒有炮而已。
當然,這是雙方勢均力敵的時候,而大部分的攻城戰,守軍力量都是遠不如攻方的。
這涉及到很多問題,石全彬想了一會,也不能理清楚,便就不再想。又問道:「學士,這幾日試炮都是在這裏,不知若是鑄了更大的炮出來,會不會打得更遠一些?」
杜中宵道:「其實不會。便以現在軍中的兩種炮來說,銅炮是小鐵炮的十倍,但發起炮來,兩者打得差不多遠。這道理其實也簡單,炮管粗了,才能裝更多的火藥,才能打遠。但炮彈要足夠大,能夠封住炮口,不然藥力外泄,就不行了。如此一來炮彈也更重了,藥量增加,其實還是打那麼遠。」
制青銅火炮的時候,杜中宵也曾經以為,炮大了射程會遠。等到火炮鑄出來,不管怎麼試,最佳射程還是跟鐵炮差不多。因為炮管粗了,裝藥量增加了,為了封住炮管,彈丸也大,重量增加。至於用空心彈,縮小彈丸重量,杜中宵沒有試過。
現在不管是銅炮,還是小的鐵炮,射程都在約一里左右,相差不多。至於看過的書上,有記載這種火炮能打十幾里,甚至數十里,只能說誇張得太厲害了,想打幾里都不容易。
要想增加火炮射程,加大口徑用處不大,應該是要加長炮管。不過這又涉及到黑火藥的性質,沒有那麼大爆速。總之這個問題非常複雜,杜中宵沒有試過,也沒有必要去試。
火炮的技術不可能永遠封鎖不外傳,要不了多少年,契丹和党項這些敵國,總會想方設法得到相關的技術。杜中宵只想在傳播出去之前,自己先利用技術代差,能夠立場軍功。只要一場大勝,取得了戰略上的優勢,技術外傳了也不怕。
如果火炮在戰場上被廣泛人使用,城池攻防戰必然會越來越少,野戰越來越多。到了那個時候,野戰炮對軍隊的作會更大,不會再追求更粗的炮管,更大的威力。
這兩天跟石全彬一起試炮,杜中宵感覺得出來,這次皇帝的態度,跟上次自己回京不同,變得非常重視。看石全彬的態度,杜中宵覺得,這門青銅炮,已經為自己得到足夠的東西了。
將近中午,石全彬離開了咸平縣。他要在天黑之前回到京城,向皇帝稟報試炮的結果。
送別了石全彬,戰士寧與杜中宵一起回到住處,要了些酒,相對飲酒。兩天時間,幾乎不停地把牆轟塌,石全彬又命人築更厚的出來,戰士寧和杜中宵都有些疲憊,
酒過三巡,戰士寧對杜中宵道:「學士,此次在貝州城下立了大功,有沒有想過朝廷會如何獎賞?」
杜中宵搖搖頭:「我們做臣子的,只想着做好自己的事就罷了,何必操心那些。不怕承旨笑話,讀書做官,誰不想飛黃騰達?可明知道想了沒用,何必去想。」
戰士寧笑道:「怎麼知道沒用呢?學士,我這裏倒是有些消息。」
杜中宵一怔。戰士寧有消息不奇怪,他是樞密院都承旨,消息最是靈通。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兩人的交情沒那麼深,沒有上邊授意,戰士寧不可能放出口風來。這個職位,最要求嘴嚴。
想了一會,杜中宵問道:「不知承旨有什麼消息?若是方便,可否泄露一二?」
戰士寧道:「我聽樞密院裏的相公們意思,是想讓學士換武資,超遷莊宅使,帶遙郡,到沿邊三路為一鈐轄。只是以文換武,這幾年文臣多不願意,不知學士意下如何?」
聽了這話,杜中宵一時沒有說話。聽戰士寧的意思,這哪裏是泄露消息,分別是樞密院的長官讓他來詢問自己的意思。連官職都定了,就等着自己點頭了。
以文換武,此時人稱為文臣換右職,要求四十歲以下有武乾的文官才可以。換武后的官階更高,武將的俸祿也比文官優厚,但是地位就要低一些,各有優劣。主動要求換武職的文官不多,不過前幾年對西北作戰,還是有一些,如張亢。這種人分兩類,一種是貪圖更高的俸祿,看在錢的份上換的。還有一種本身有武略,想要建功立業,劉平和張亢便是這一類。
杜中宵現在是都官員外郎、直集賢院,換武職應該是供備庫使、帶遙郡刺史。升到莊宅使,相當於超遷三階,待遇相當優厚了。
如果現在是戰爭年代,到處是立功的機會,杜中宵很可能就同意了。換成武職,用軍功先把官升上去,等到仗打完了,再換回文資,也是一條路。當年范仲淹和韓琦到陝西,同樣是換武職,等到幾年後再換回文資,官階不知升了幾十級。當年兩人的本官,比現在的杜中宵也高不了幾階,區別是他們帶的是待制的職,一換武就是觀察使,是用職換的,不是用官換的。從西北回來,兩人就做了樞密副使。
可這和平年代,除了平儂智高,沒有仗打了,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趕上,當武將有什麼意思?要是一個不小心,被坑了,從此在軍中被束縛住手腳,一生蹉跎找誰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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