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陰燈 第十二章 刻意安排

    我和陳芸相交許久，她深得我心，自然曉得我心裏在想什麼，急忙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用眼神瞪着我，警告我別亂說話。

    我也不蠢，有些話當然不能亂說，落座後先是端起了酒杯，對着藤野健次郎說道，「感謝朋友盛情款待，這一杯我敬你。」

    藤野健次郎也回敬我一杯，說相逢即有緣，我也感謝司馬桑能夠賞光。

    喝完兩杯，我正想找個由頭退出去，不太喜歡這樣的宴席氛圍，可這位藤野健次郎卻一直很熱情地招呼我，不斷問東問西，我不好失了禮數，只能耐着性子跟他慢慢磨。

    這小日本耐性真不是一般地好，從盤古開天闢地，愣是給我侃到了美國總統大選，搞得我一愣一愣的，好在平時沒少看新聞，倒也不至於接不上話。

    講道最後，藤野健次郎話鋒一轉，說我去過很多個國家，要說心裏真正喜歡的，卻還是中國，我母親的故土，中華地大物博，文化輻射波及甚廣，源遠流長，曾經是日本國的精神嚮導，我本人也對中國文化有着深深的痴迷，能多教到幾個中國朋友，實在是幸事。

    我笑笑說道，「健次郎先生喜歡中國，這點我十分感激，只是希望你們來的時候能夠通過海關許可，走正規途徑。」

    他一下子沒聽懂我話中的含義，忙說我這次來中國，是跟隨家父一起來的，受到重慶這邊的邀請，走得難道不是正規途徑嗎？

    陳芸瞪我一眼，笑着說健次郎先生，司馬南是在跟你開玩笑，他這個人說話很風趣的！隨後又把手從桌子下面伸過來，在我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健次郎說哦，我挺喜歡風趣的人，日本比較古板，沒有中國人這樣的幽默感，對了司馬桑，我聽人說您是從事古董行業的，家父特別喜歡中國古玩，不知道您對此有沒有什麼心得，可以教我？

    古董行業？這丫的聽誰說的！

    我正納悶，我和葛壯倒是在磁器口倒騰過不少瓶瓶罐罐，可那玩意基本都是假貨，專蒙國際友人，真要我說什麼見解，我哪兒聊得出來？便清了清嗓子說道，「健次郎先生，對於古董行業我不是特別清楚，我比較擅長的還是中國的風水堪輿之術。」

    這段日子以來，多虧葛壯家老爺子的指導，幫我把二爺留下來的那本《風水札記》嚼得透徹，肚子裏有貨，也免不了生出了幾分凡夫俗子的賣弄之心。

    健次郎大為詫異，說道，「哦，我知道，日本也有類似的學問，據說特別的神奇，請問司馬桑，什麼是風水？」

    我這段日子把心思沉澱下來，倒是狠補了一些風水上的知識，只是從來沒人對風水下過定義，聽到這個問題，倒有些難以回答，想了想，就說所謂風水呢，較為學術性一定的說法，稱為「堪輿之術」，民間也稱青烏術、青囊術。

    其實風水兩字，奧義無窮，風為勢，水為變，都是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如果非要給出一個比較科學的定義，那就是自然界的力量，宇宙的大磁場能量，山川地脈的走向，也是風水中的一環。

    健次郎說常聽人說，中華有龍脈，是龍的傳人，請問歷史真的有龍嗎，是否真的和圖騰中所記載的一樣？

    我笑着搖頭，說這世界到底有沒有真龍，誰也不敢下定論，我只知道在風水理論之中，所謂龍氣，即是山川地脈的走向，龍盤山、蛟出海，中國以內陸城市居多，所以古代風水堪輿的理論，也大多依據山川走向而成型，中國的龍脈發自崑崙，崑崙是龍脈祖源，所有山脈都發源自那裏，而大小山脈，也可以看做是獨立的龍脈。

    健次郎說受教了，原來風水中的「龍」是怎麼回事，我還真以為中華大地存在着一種神奇的生物，能升能隱，潛於深淵呢。

    我說龍是中國人的圖騰，可世間是否真有此等靈獸，卻是眾說紛紜，根本沒有法子探討，假如健次郎先生哪天見到了，不如拍張照寄給我，也好讓我輩好好瞻仰祖龍風采。

    說到這兒就全部是玩笑話了，可健次郎卻一本正經地回復我，說他們家祖上，或許真的見過真龍。

    我將酒杯放下，笑而不語。

    健次郎見我不信，又十分認真地說道，司馬桑，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而言實在有些天方夜譚，然而據我爺爺臨終時口述，當年由於一些歷史緣故，他們的確得到過一具真龍的遺骸，只是未能帶回國土，我爺爺對此也深以為憾。

    我臉上笑嘻嘻的，心裏卻在說媽賣批，就算真的有龍，那也是我中華聖物，你爺爺還想帶回你們那彈丸之地，這特娘的跟強盜有什麼分別，還說什麼深以為憾，我去你娘的蛋蛋！

    當然這種難聽的話不好在如此歡愉的氣氛中講出來，倒是陸川聽得挺入迷，說健次郎先生，您爺爺真的見過真龍的遺骸，那真龍遺骸在哪裏？

    健次郎說道，「拋開民族恩怨，只說歷史真相，據我爺爺回憶，他們發現真龍的地方是在長白山腳下，後來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將真龍遺骸運到了吉林，可惜不久後便與另一支軍隊打了一場遭遇戰，導致重寶遺失，我爺爺被彈片打中了腦顱，回國後搶救回了一條命，卻導致記憶缺失，直到臨終時候才清醒，曾經給我們講述了許多他在東北的經歷。」

    我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健次郎先生此刻隨同父親前往中國，難道是對歷史遺留之物有想法？」

    健次郎連連擺手，說不，司馬桑肯定是誤會了，真龍遺骸是你們中國人的東西，我何德何能，想把它據為己有？此生若得一見，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不過，據我爺爺交代，他昏迷前將我家族中一件十分重要的傳家至寶遺留在了東北，叮囑後世人一定要找回屬於我家族的東西，所以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能夠去東北那邊瞧一瞧。

    我一揚眉頭，心中冷笑不已，什麼傳家之寶，說穿了不過就是個幌子，這丫的還不死心，想打我們老祖宗遺留下來的寶貝呢。

    彼此各懷心事，大夥全都心照不宣，聊到這兒，我覺得談話也差不多應該結束了，正要起身告辭，健次郎卻舉着酒杯站起來，對我說道，

    「家父曾對我說過，東北故地，風大水寒，此去山高水遠，怕是沒什麼機會尋回傳家寶物，可這次來重慶，老天爺卻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司馬桑，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地講，你們手上的陶俑罐子，對我的家族意義十分重大，不知可否忍痛割愛，將它轉讓給我們？」

    我心中一動，難怪我總感覺今天這場「意外」的相識，倒像是出於有人刻意的安排，原來這位藤野健次郎在這裏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