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這表情,牛風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拍拍我肩膀:「哥們別價啊,我花了四千塊錢買回家這東西,要是不好好恭敬它,那錢不就打水漂了嗎?放心吧,我誰他媽的都不尊敬,就尊敬這東西。」他伸出手,做着數錢的動作。我勉強笑着點點頭,心想也只能這樣,錢都收了,貨也交了,還能怎麼樣。
看着牛風乘出租車漸漸遠去,我心裏七上八下,總覺得這樁生意做得不好。羅麗從臥室里出來,我說他已經走了,羅麗長吁口氣:「總算走了,錢也交了佛牌也收了,以後最好永遠別再來。」我笑着說我也這麼希望。羅麗問我,賣給牛風的是塊什麼佛牌,我說了那塊賓靈的信息,把她嚇得臉發白,我忘了羅麗膽小的事,連忙說沒事,在泰國賓靈牌有的是,中國也有不少人都戴。你看牛風,一個北京玩搖滾的,不也敢出錢請走嗎?
羅麗撫着胸口:「幸好你沒讓我看到,不然我非嚇昏不可。」
我說:「你放心,邪牌陰物肯定不會給你看就是。」
第二天,我給牛風發短訊,問他供奉品的事。牛風下午才回覆:「早買完了。」
我讓他拍照發我彩信,沒想到牛風回覆:「怎麼那麼多事!」我再發短訊他就不回,我很擔憂,在短訊中說了供奉品的嚴重性,他還是沒回我。我既擔心又生氣,後悔怎麼把佛牌賣給這種人。到了傍晚,牛風發給我一張彩信圖片,是那塊賓靈牌,放在一個固定在牆上、類似置物架的木板上,前面放着一盒香煙和一小瓶白酒,看瓶子標籤的圖案應該是牛欄山的二鍋頭。我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心想這地方還不錯,至少不會有人特意去觸碰。
懷着忐忑的心情過了七八天,我始終在惦記牛風的事,這要是放在高雄身上,別說七八天,七八分鐘之後他就忘了。我很佩服他這點,做生意絕不拖泥帶水,客戶在他眼裏只是賺錢的工具,至於什麼人品、有沒有可能出事、出事後管不管,那都不是他要操心的事。可我不行,總怕牛風沒做好入門,沒供奉好,沒擺放好,忘記定期更換供品。
很多時候,我都想給牛風發短訊,問他的近況怎麼樣,但又忍住了。中午高雄難得地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要去泰東北部找一位很有名的龍婆師傅請牌,到時候會把圖片和價格發我,建議我用現金備兩塊貨,很搶手的。我說沒問題,會給馮總打電話匯報此事,順便說了擔心牛風的事。
「真沒見過你這麼沒用的牌商,以後不要跟別人說認識我!」高雄又開始訓我,「就不能讓自己睡個好覺?」
我笑着說:「放在以前行,現在有這個佛牌店,總擔心哪天有客戶突然衝進來找麻煩。」高雄說,擔心也沒有用,那個馮總為什麼開佛牌店而不是撲克牌店,還不是看中佛牌有錢賺、利潤大。等以後生意漸多,知名度提高,多接驅邪和解降的生意,那才是一本萬利,冒風險是必須的。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牛風也沒來,只給我發過短訊:「最近寫了兩首新歌,反響不錯,現在要多趕一個場子,收入每晚多四百,還他媽不夠抽煙的。」看到前半段我挺高興,再看最後那句,我又泄氣了,心想你們這四人抽什麼煙這麼貴,每天四百塊錢還不夠?就算二十元每包的煙,算是不錯了吧,你們一天能抽兩條?
店裏的顧客倒是增加很多,而且破天荒地開了張,賣掉兩條正牌。我和羅麗都很高興,雖然對普通店鋪來講,開張好幾十天才在店面有銷售額,這店基本就得考慮關門,但對佛牌店來講這算正常,畢竟北京不是香港和台灣,知道泰國佛牌的人還不多。而且,我們也沒打算光靠吸引路人來賺錢。
我對每名進店的顧客都會詢問他們是從何途徑得知,然後在本子上做記錄。十來天之後做統計,發現基本都是通過名片。看來,我那陣子狂派名片還是有效果的,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過了一個月才見效。
這天在店裏無事,我照例坐在休息區用電腦瘋狂發廣告貼。連發了半個多小時,站起來喝口水,羅麗問我:「你說,咱們要不要找個業務員,專門幫我們跑佛牌的相關業務?」我失笑,說佛牌業務怎麼跑,難道你還能像推銷保險和煙嘴似的,挨家挨戶敲門,問人家要不要泰國佛牌?
「我有個表弟叫馬壯,在北京一家保險公司當業務員,」羅麗說,「幹了有兩年多吧,總跟我說保險業不好干,就想轉行,但又不知道幹什麼好。他就是嘴皮子厲害,死人都能說活,我就想讓他試試。反正開始也不給他底薪,看行不行。」
我說:「這不是坑你表弟嗎?給佛牌店跑業務,還沒底薪,估計他頭三個月都得靠乞討才能吃上口熱飯。不太好吧?」羅麗說沒事,先跟他說說,要是他特別樂意呢,咱們肯定不勉強。我覺得不太好,就沒同意,說把這事先放放,我倆畢竟是為馮總工作的,我雖然算是技術入股,但也按月領錢,這剛開業不到兩個月,效益也平平,再建議馮總招新人,而且還是我們的親戚,恐怕讓人家多心,羅麗一聽也有道理,只好作罷。但我說可以把我的名片給他幾張,讓他有空先熟悉熟悉,抽空幫着兼職聯絡業務,反正介紹成了都有提成。
羅麗笑着說:「這簡單啊,哪天讓他來店裏坐坐,拿幾張名片走,你順便再給他講講佛牌知識,免得他啥也不懂。」
下午四點,我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聽到羅麗大聲道:「快來看,這人怎麼這麼像牛風呢?」我一下就醒了,問什麼意思。羅麗指着櫃枱里台式機的屏幕,說網易里有條新聞,讓我過來看。我連忙走進去,首先就看到屏幕上有張照片,是某酒吧的現場圖,氣氛好像挺熱烈,看不出哪家酒吧,因為在我看來,很多酒吧都沒什麼區別。但站在舞台上的樂隊卻很眼熟,極像牛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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