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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和單天鷹兄妹在深山老林里,足足待了三天。
這三天裏,他們遇到過分散開來的影月神宮的人,人多了就直接躲開,人少了就出手偷襲一把,「暴露」一下自己的行蹤,牽着那些人的鼻子走。
當然,殺人還不至於,戲弄一下卻是在所難免,然後仗着林深樹密容易藏身再溜之大吉,就算是對方通過信號煙花來傳訊,等大隊人馬趕到的時候,早就已經找不到雪兒和單天鷹兄妹的人影了。
只是這三天雪兒等三人也不好過,深山密林,氣候濕熱,就算是單天鷹身上帶着火摺子,也不容易生火,何況他們也不敢,那樣太容易暴露行蹤。
三個人就只能吃單天鷹隨身攜帶的乾糧,再尋找些野果充飢,畢竟他們都沒有想到會在深山老林里一呆三天,所以也不曾提前準備。
雪兒和單天鷹還好些,單鈺本就虛弱的身體卻是再一次承受不住!
遮天蔽日的樹冠,四周藤蘿密佈,太陽的光芒幾乎都透不進來,即使是白天,光線依舊暗淡。
雪兒捧着從附近尋來的幾枚野果往回走,這是她用玉簡檢驗過的,沒有毒,可以食用。
因為她的玉簡別人碰不得,所以一般尋找野果的事情都是她去,單天鷹則是留在原地照應單鈺。
另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就是,雖然單鈺突然轉了性子,不再針對雪兒,讓單天鷹心中寬慰不少,可是心底卻總是隱隱地有一絲不安,就是這一絲不安人,讓單天鷹不敢,或者說不願,留下雪兒和單鈺單獨相處。
雪兒的目光穿過樹木的空隙,看到了依舊安然無恙等在原地的單天鷹兄妹,暗暗鬆了口氣,正要走過去,卻不料腳步還沒有邁出去,就聽單鈺突然痛苦地了一聲!
「我的肚子……」單鈺的聲音好像被撕碎了一般,斷斷續續,「疼……疼……」
單天鷹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一時竟楞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單鈺突然蜷縮起身子,雙手捂住小腹,最後支撐不住,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
雪兒也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於是連忙丟下手中的野果,不顧腳下的枝葉絆腳,沖了過去!
就見單鈺臉色蒼白,黃豆大的汗珠好像瀑布一般從額頭冒了出來,原本就有些凌亂的頭髮,此刻更是濕漉漉的貼在額上,臉上,再沾着地上的枯葉雜草,更是說不出的狼狽。
她似乎十分痛苦,攣縮着身子不停的滾來滾去,好在地上都是枯枝敗葉,倒也不至於硌破皮膚受傷,只是偶爾擦出道傷痕來。
單天鷹竟是半天按她不住,手忙腳亂,一時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雪兒也沖了上來,兩個人從東追到西,從南追到北,一個按頭,一個按腳,終於是將單鈺暫時固定。
單鈺的力氣很大,即使被按住了雙手雙腳,也不停地掙扎,臉色痛苦而猙獰:「疼……好疼……」
「阿鈺,你到底怎麼了?」雪兒一邊努力地按住單鈺纖細的手腕,一邊關切的問,同時朝着單天鷹使了個眼色。
單天鷹立即反應過來,於是鬆開單鈺的雙腿,一連點了單鈺的好幾處穴道。
單鈺終於安靜下來,雪兒也跟着鬆了口氣,沒有人留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怨毒之色。她的呼吸凌亂,疲憊地連眼帘都闔起來,再睜開的時候卻是一片痛楚,聲音細若遊絲:「我……肚子……疼……」
雪兒楞了一下,連忙去探單鈺的脈搏,這下也不由變了臉色。
單鈺身體虛弱,又跟着雪兒和單天鷹在深山老林里鑽了三天,濕熱之氣入體,再加上一直跟着吃生冷之物,體內寒毒鬱積,又都集中到了太陰內府的位置,再加上之前那個癩蛤蟆的灑到她身上的尿液,此刻正是集中發作了出來。
雪兒連續用銀針刺了她的幾處穴道,結果也只是略微緩和了一些,她臉上的痛苦之色依舊不減,仍舊叫疼,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流個不停。
單鈺的一隻手掐着雪兒,尖銳的指甲都掐進了雪兒的皮肉當中,卻只着一個字:「疼……」
單天鷹心中不忍,解開了方才封住的穴道,雙手緊緊握着單鈺的另一隻手,目光中帶着哀求,看向雪兒:「雪兒,你可有法子,好歹不要讓阿鈺如此痛苦?」
雪兒又一次施了針,再一次把脈,這一次卻根本無法從脈象上看出什麼來,只有單鈺一直不停地叫着疼。
因為涉及到婦人小產之後的種種,雪兒一時也有些拿不準,最後只得無奈道:「我們恐怕不能繼續在這深山老林里待下去了。」
不管怎麼說,單鈺的症狀,都是必須要好好休養調理,繼續在深山老林這等濕熱之地,勞碌奔波,疲於奔命,再食用生冷之物是絕對不行的。
可是,現實的情況卻不是他們想要離開就能離開的,畢竟外面還有影月神宮的大批人馬,是不會讓他們順利離開的。
單天鷹道:「雪兒,我去引開她們,然後你趁機帶着阿鈺離開……」
話未說完便被雪兒打斷:「不行,少莊主,你根本就無法引開她們。那些人的目標是我,只能是我去引開人,然後你帶着阿鈺離開。」
然後,她不等單天鷹開口反駁就站起身來:「就這麼決定了!」
單天鷹一把拉住她,還想說什麼,卻聽雪兒又道:「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等我擺脫她們,就去……」
雪兒沉吟了一下,才道:「去瑞陽城的凌王府後門會合!」
之所以說了這麼一個地方出來,一是為了讓單天鷹放心,另一個原因卻是,整個南平,雪兒也就只知道這麼一個地方。
單天鷹心中自然是清楚,影月神宮的人如此興師動眾,大費周章,沖的是雪兒手中的玉簡和黑鷹,自己又憑什麼將人引開?可一想到雪兒要獨自面對着一群虎視眈眈的人,又難免猶豫起來。
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個人身陷險境?
可是再低頭看單鈺痛苦的模樣,這可是他的親妹妹,他又怎麼能不管她的死活,眼看着她如此痛苦?
單天鷹猶豫的工夫,雪兒已經站起身來,鑽進了密林當中:「就這麼說定了!你和阿鈺一定要把握好機會,趕緊離開。我畢竟不是郎中,有些問題可能看得不准,你們最好還是去找個郎中,然後開些湯藥,調理阿鈺的身體……」
單鈺一直腹痛不止,雪兒雖然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不願再耽擱下去,於是一轉身,就鑽入了密林當中,三轉兩轉不見了人影。
總有一絲不安在心頭縈繞,然而一時又想不出來問題出在哪裏。單天鷹有心去追,然而一轉頭看到單鈺被汗水浸濕的蒼白的臉,也就只得咬牙作罷。
既然雪兒已經離開,他若是繼續猶豫下去,耽誤了時間,到時候無法脫身,恐怕才是真的辜負了雪兒的一番苦心。
這樣一想,單天鷹將單鈺背起來,又看了一眼雪兒最後消失的方向,一咬牙,朝着相反的方向,也鑽進了密林當中。
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的光景,沒有遇到影月神宮的人,單天鷹也就慢慢放鬆了下來,卻突然聽背上的單鈺道:「哥,咱們不能去瑞陽城!」
單天鷹腳步一頓,扭頭卻只看到了單鈺垂下來的長髮,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也就把知道此刻單鈺的神情表情,只能從語氣判斷。他沒有開口,靜默地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此刻的瑞陽城,無異於龍潭虎穴。」單鈺的聲音依舊虛弱,卻不再如開始時候那般痛苦不堪,「雪兒是跟着南平的凌王鍾離陌而來,肯定關係匪淺。我們都能想到的,影月神宮的人肯定也能想得到。那些人肯定會布好天羅地網在那裏等着我們……」
單天鷹他心中一凜,他終於知道了雪兒離開的時候,心中那一絲不安的原因,他停下腳步,慢慢地放下單鈺,看向對方的眼神有些涼:「方才你為何不說?」
在他的目光下,單鈺終於低下頭去,面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卻還是咬着嘴唇道:「我也是剛剛想到的!」
單天鷹拳頭捏得格格作響,半天才深吸一口氣,咬着牙道:「你這樣會害死雪兒的!」
單鈺抬起頭來,倔強地看着單天鷹,目中掠過一絲嘲諷:「你就這麼不相信你的親妹妹?」
「阿鈺,你……」單天鷹只覺得心口如同被一團棉花堵住,呼吸都困難起來。他看向單鈺的目光有些失望,半天才再次開口,聲音中有些失落:「我還以為,你真的打開了心結,願意和雪兒冰釋前嫌……」
話未說完,便被單鈺厲聲打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哥,你醒醒吧!就算是我能和雪兒和平相處又如何?你覺得你還有機會麼?」
短短几句,卻如同淬了毒藥的短劍,字字句句,刺入單天鷹心底最為隱秘柔軟的地方,頓時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他的臉瞬間失去血色,整個人搖搖欲墜,半天才穩住身形,看向單鈺的目光中帶了無盡的痛苦之色,許久才艱難地擠出三個字來:「我知道。」
黯然,失落,無奈,酸澀,絕望……
簡短的三個字卻包含了種種複雜的情緒,讓單鈺的心頭一顫,半天才小聲道:「哥,你別忘了,咱們必須儘快趕回去……」
單天鷹深深地嘆了口氣,隨着這一聲嘆息,似乎他的生機,希望,甚至整個靈魂也都跟着離開了身體,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走吧。」他木然地看了單鈺一眼,只說了這兩個字,這也是單鈺聽到他說的最後兩個字。
在之後返回天意山莊的一路上,單鈺再也沒有聽到他開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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