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楞了一下,這才突然想起,從自己決定清洗額頭上歷劫留下來的血漬到現在,黑鷹來了又走,之後慕容遠到來,林曼蓉的事情,突然發現歷劫在迅速衰老,各種事情可以說是紛至沓來,千頭萬緒,竟然讓她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一時心中尷尬不已,於是沉下臉來,對慕容遠道:「出去等我!」
卻不想慕容遠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依舊瞪大了眼睛,盯着雪兒的眉心:「你眉心的那顆珠子……」
他張口結舌,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在房間中環視了一圈竟然沒有發現鏡子之類,楞了一下之後,轉身大步就跑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中竟然多了一面銅鏡,也不知道他的跑到哪裏尋來的。
慕容遠也顧不得說話,直接將銅鏡舉到雪兒面前:「你自己看看!」
銅鏡中的女子,鬢髮微微有些散亂,因為一夜未眠,臉色還有些憔悴,唯有眉心處那顆淡紫色的珠子晶瑩剔透,卻又偶爾掠過一絲金色的光芒。
雪兒愣愣地盯着銅鏡中的自己,一時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眉心的點額砂自己向來很少理會,甚至可以說從心裏刻意地想要迴避,自然也就不曾留意其中變化,如今慕容遠提出,卻是連她自己都是十分詫異。
紫色中帶着金芒的點額砂,四周還有斑斑點點暗紅色的血痂,讓雪兒直覺地想到,歷劫昨夜突如其來的那一吻。
他真的只是想要吻自己嗎?
雪兒的心頭突然迷惑起來,眉頭微皺,目光卻是落在身後平躺在床上,依舊沉睡的歷劫臉上。
歷劫似乎比起自己之前看到的時候,更加蒼老。
她的心一沉,頓時沒有了繼續思考點額砂變化的心思,忍不住伸手去摸歷劫完全失去光澤,如同枯草一樣的白髮。
卻不想她的指尖尚未觸及,竟然如遭電擊,下一刻竟被彈了回來!
雪兒心中大驚,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指尖眼前的歷劫,全身突然被一層淡淡的金色流光籠罩,同時腦海中有聲音傳來:「丫頭,離開!」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赫然就是歷劫的聲音!
雪兒一愣,心中一喜,抬頭看時,卻只能看到一層金色光芒籠罩下一個人形的輪廓,竟是再也看不清歷劫的模樣!
再下一刻,雪兒只覺得一股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溫柔卻又快速地托着自己的身子就朝着房間外面推了出去!
同時被推出去的人,還有慕容遠在,只是好像粗暴了許多。他手舞足蹈,誇張地大呼小叫着就被推了出去!
砰!
在兩個人先後被那無形的氣勁推出去之後,房門一下關了起來!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詫異之色。好在慕容遠還沒有完全昏了頭,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又將雪兒扶起,兩個人轉身,幾乎同時去推那房門,結果雙手卻好像同時按到了一層無形的透明壁障上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雪兒有些慌亂。歷劫本身就是個神秘古怪的人,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自然也神秘古怪。可是突然就這樣被直接粗暴地隔開,卻讓雪兒不得不開始擔心對方的狀況。
雙手再次拍打在那無形的透明壁障上面,腦海中卻再一次有聲音響起:「丫頭,不要聲張,安靜地聽我說:不要擔心我,這只是我利用房間中的一切佈置好的陣法,能夠暫時保護我三日……」
有了先前黑鷹直接在腦海中交流的經驗,雪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怕是歷劫也用了同樣的方式,然而轉念一想,既然對方能夠用這樣的方式同自己交流,這一個晚上是時間為何不肯開口出一言,竟是讓自己平白地擔心了大半夜。
想到這裏雪兒心中微微有些惱怒,在慕容遠看來,就是她咬牙且地地瞪着那透明壁障,似乎要想盡一切辦法撕開一樣。
「這是黑鷹所說的神念是不是?」雪兒憤怒地想着,「既然你也能和黑鷹一樣用這種方式交流,一開始的時候為何不開口?」
歷劫的聲音繼續在腦海中響起:「丫頭,這個等你將昨夜那個女子找回來,我再同你解釋。現在不要管我,先和慕容遠去找那個女子!」
雪兒默然半晌,再三確定:「你真的沒事?」
歷劫道:「放心,我沒事,一切等黑鷹取來伽藍冰魄針再說!」
雪兒猶豫半晌,抬頭看了看一旁的慕容遠,臉上已經開始浮現出心不在焉的神色,再想到昨夜紅姨等人的凶神惡煞,林曼蓉的楚楚可憐,她心裏明白,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於是只好對着歷劫的房門再次發了片刻的呆,在心中默默地說:「那你一切小心,保重自己。」
很快歷劫就給了她回應:「丫頭,速去速回。」
只是從這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回應。
雪兒心中清楚,這是歷劫無聲的催促,於是只好轉身,離開。
此時此刻,雪兒所背對的房門後面,躺在床上的男子,已經蒼老憔悴到了讓人不忍直視的地步,眼窩深陷,滿臉的皺紋如同深淺不一的溝壑,枯槁地仿佛只剩下了一層包裹着骨頭的人皮。
他只是不想她,看到他此刻的樣子。
深吸了口氣,雪兒與慕容遠終於走出了蓮蕊宮,那裏有準備好的步輦在等着她。在蹬上步輦之前,雪兒轉頭看嚮慕容遠:「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慕容遠點點頭,隨後又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遞到雪兒面前。
看着那疊銀票,雪兒目光一冷,略一思索道:「吩咐人,去換成銅錢!」
慕容遠一愣,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看着雪兒半天沒有動彈。
雪兒皺眉,目光中不自覺地多出了三分不耐煩:「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
「可是,」慕容遠終於回了神,忍不住小聲辯解道,「五千兩銀票如果換成銅錢……」
「又沒有讓你抗着!」看到慕容遠還是沒動,雪兒眯起眼睛,聲音也開始有些冷,就要轉身離開「去還是不去?你不去,我去!」
慕容遠眼珠子轉了轉,忙不迭地點頭:「銅錢就銅錢,不過那也得等出了宮再說啊。」
雪兒這才上了步輦,身前十六名宮女開道,慕容遠跟在身旁,身後又跟了五六十個宮中的侍衛,一行人浩浩蕩蕩,直接就出了皇宮。
至於慕容定,想必從一開始就知道,不過他不出面阻止,雪兒也就懶得解釋太多,連個招呼也沒有打。
出了宮門之後,慕容遠這才吩咐人去將那銀票兌成銅錢,不夠了就讓人從城中百姓的手中換,最後終於湊夠了五千兩銀子的銅錢。
一兩銀子約合一千銅錢,五千兩銀子也就是五百萬銅錢,到後來慕容遠就是想要裝起來,都找不到箱子,最後乾脆找了幾輛馬車,往上面胡亂一堆,在用粗布蒙起來,一輛車再左右各兩個侍從把守着,這才得以繼續前行。
於是,雪兒前行的隊伍後面,又多了十來輛馬車和四十多個侍從,更加浩浩蕩蕩。
她也沒有絲毫顧忌避諱,直接就命人往城東的藍水河走,目的地自然是紅姨的望春樓!
走到半路的時候,雪兒再次朝着慕容遠道:「讓你去查的那個姓劉的,查出來沒有?」
慕容遠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雪兒直問了三遍,他才回了神,隨手招過自己的隨從,正是那根小林,因為進蓮蕊宮請安,被留在了門外,之後又是忙着兌換銅錢的事情,直到此刻才跟在慕容遠身邊。
小林於是又問了下去,隨後再來回報慕容遠,慕容遠再回復雪兒:「查到了,是京兆府的一個小頭目。」
雪兒點點頭,冷笑一聲,道:「我這個天照聖母出行,京兆府是不是也該派幾個人來開路,護送一下?」
這顯然是不合規矩的,所以慕容遠有些猶豫:「這……」
對此,雪兒卻是直接無視,溫暖的陽光下,笑容卻是讓慕容遠的心裏有些發涼:」不用多,就昨夜出來抓打架鬥毆的那些人,就行!」
慕容遠的眼皮跳了跳,突然對於這個做在步輦上的女子,心中就生出了三分畏懼來,一時竟然不敢說出一個「不」字來。
然而轉念又一想,昨夜之事,幾乎部都涉及到他的蓉蓉,這樣做雖然過分,但卻也是在為他的蓉蓉出氣不是?
於是一狠心,一咬牙,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來交給小林:「拿着這個,去京兆府,讓那個叫劉昌的人帶着昨夜帶的那幾個人,來給聖母祖奶奶開道!」
然後在不久之後,雪兒這一行人的隊伍就再次增加了二十來號人,更加的浩浩蕩蕩!
只是,那些人被慕容遠不管想什麼法子是尋來了,雪兒卻是沒有現在就接見的打算,畢竟只是京兆府尹下面小頭目,還沒有那個資格。
那劉昌一開始卻是沾沾自喜,在前面昂首挺胸,一派洋洋自得。畢竟,他身後可是連皇帝都要禮讓尊敬的天照聖母。對方連京兆府尹都不見,卻偏偏指名道姓讓自己一個小人物來開道,想來自己的升遷是指日可待了!
此時此刻,雪兒的這隻隊伍,已經有最前面開道的京兆府尹手下的小頭目劉昌和手下二十三個人,十六個開道的宮女,六十個隨行的侍衛,還有十來輛馬車,就算是街道寬闊,也足足排了一里多地,可以說是真正的浩浩蕩蕩了。
街道兩旁,無數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有大膽的偷偷瞧一眼一直坐在步輦里的,沒有絲毫遮掩的雪兒,被女子的絕代風華所懾,再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去!
因為人多,再加上看熱鬧的人更多,再加上中間各種吩咐,不足五里的路程,楞是走了一個多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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