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望着城外,沒有說話,他們本來就是在打一場毫無把握又沒有任何希望的仗。他喃喃說道:「不知道新野和湖陽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如果李軼能在湖陽牢牢拖住湖陽縣兵,而劉稷又成功攻陷新野,那麼新野方面還可以分兵來援助他們。
鄧禹小聲說道:「根據目前我們所得到的消息,兩地的戰況都不太樂觀。」劉
秀沒有再說話,這是他現在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吃飯了、吃飯了!」蓋延和朱祐帶着幾名舂陵軍的兵卒走上城牆,人們抬着大木桶,有的裏面裝着米飯,有的是菜,還有肉湯。朝
陽糧倉囤積的糧食不少,現在他們不到一百人,在伙食上是很富足的。九兒幫着劉秀盛了一碗湯,端了過來,遞到劉秀面前,說道:「主公,喝碗湯吧!」劉
秀本吃不下去飯,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補充體力,自己根本堅持不住。他向九兒道了一聲謝,接過湯碗,喝了一口。他眨眨眼睛,笑道:「狗肉湯?」
九兒連連點頭,笑道:「是我的人做的,味道不錯吧?」
秦漢時期,狗肉特別盛行,不過普通人家肯定吃不起,一石糧食能換一條狗就算不錯了。劉
秀向九兒笑了笑,說道:「很好喝!」他硬着頭皮,兩三口把一碗肉湯喝掉,然後將空碗遞迴給九兒,不再吃了。就
在城上守軍大口吃飯的時候,一名兵卒大聲喊喝道:「城外來了一支兵馬!」
劉秀聞言,立刻站起身形,走到箭垛子近前,舉目往外眺望。果
然,遠處行來一隊人馬,由於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唯一能判斷的是,人數不少,隊伍的規模很大。
城頭上其他人也都紛紛站起身形,人們還端着飯碗,面露緊張之色地望着那支正不斷向朝陽城靠近的人馬。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支人馬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人們終於看清楚了,有人驚呼道:「是山都縣兵!來的是山都縣兵!」
「還有和成要塞軍!看旗幟,有和成要塞軍!」
人們七嘴八舌的大聲叫喊。劉秀則是面色凝重,一言不發。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現在他們最想看到的是己方的援軍,結果來的恰恰是敵軍。山
都縣兵加上和成要塞軍,一共兩千之眾,這支官兵的到來,無疑是給了守軍士氣最致命的一擊。
他們憑一己之力抵擋住三千朝陽縣兵的強攻,已經是做到了極限,現在對方又來了兩千之眾的生力軍,這仗還怎麼打?
人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有些人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低垂着頭,心灰意冷,毫無鬥志可言。
一名距離劉秀不遠的兵卒喃喃說道:「完了,全完了,我們全完了!」
聽聞這名兵卒如喪考妣的自言自語,劉秀回過神來,他掃視左右,見己方眾人無不是一副大難臨頭的絕望表情,他深吸口氣,大聲喝道:「你們都在怕什麼?」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把周圍眾人都嚇了一跳,人們紛紛抬起頭來,呆呆地看向劉秀。
劉秀大聲說道:「當我們決定起事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將生死之置於度外!推翻莽賊朝廷,光復大漢江山,救萬民於水火,這條路,本就兇險萬分,難道你們現在方知?」人
們聞言,無不是面紅耳赤,頭垂得更低。不過這次不是絕望,而是羞臊的。
劉秀繼續說道:「我等胸懷大志之士,立誓反莽,續高祖之大業,何求馬革裹屍還?今朝陽之戰,我等誓要打出漢軍之威名,讓天下有識之士,皆能受我等之鼓舞,起身反莽!為此,秀但求一死,不求苟活!」
他的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也讓陷入絕望的眾人又重新燃起了鬥志。原
本癱坐在地上的人們相繼起身,甚至連負傷坐在地上的兵卒們也都相互攙扶着站起身形,眼巴巴地看着劉秀。
人都是怕死的,這是物種天性,沒什麼好丟人的,而一旦豎立起信仰,人們對死亡的畏懼便會大大減輕。
現在劉秀就是在給人們豎立信仰,推翻王莽,光復漢室的信仰。
臧宮看着明明外表文質彬彬,但體內卻像蘊藏着無比巨大能量的劉秀,神采飛揚,振臂高呼道:「君翁願隨劉將軍,但求一死,不求苟活,誓與莽賊死戰到底!」
隨着臧宮的響應,其他人也都齊聲說道:「我等願隨將軍,但求一死,不求苟活!」
守軍的們情緒被劉秀帶動了起來,城外朝陽縣兵的情緒,也被山都縣兵的到來帶動起來。
這場仗,守軍打得絕望,攻方的朝陽縣兵又何嘗不絕望?他們的兵力明明十倍於反軍,但就是打不下來朝陽城,從上到下,都是越打越灰心。山
都縣兵與和成要塞軍的到來,仿佛給朝陽縣兵打了一針強心劑,縣令易諄和縣尉謝盛,更是興奮的手舞足蹈。他二人親自去迎接山都縣兵。
統帥山都縣兵的是縣尉李應和要塞軍軍候付諶。李應和易諄、謝盛是老相識了,見面之後,眾人相互拱手施禮,好一陣的寒暄。寒
暄過後,李應率先切入正題,問道:「易縣令、謝縣尉,不知現在的戰況如何?」易
諄和謝盛互相看了一眼,後者說道:「經過昨日一晝夜的激戰,反軍傷亡慘重,已成強弩之末,而我軍自身……也是有些傷亡!」
說着話,他側身擺手,說道:「李縣尉、付軍侯,營內請!」「
請!」
李應和付諶帶着手下的軍兵,走進朝陽縣兵的營地。
營地是臨時搭建的,很簡陋,連防禦的寨牆都沒有,當然了,以易諄和謝盛為首的朝陽縣兵也不認為反軍能從城內主動攻出來。在
朝陽縣兵的營地里,李應和付諶都有注意到,朝陽縣兵可謂是傷兵滿營,營帳裏面躺着的一排排的全是傷兵。通
過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來,昨日一天的戰鬥打得有多激烈,而反軍的攻擊力又有多強。
只看這滿營的傷兵,李應和付諶的心頭已先蒙起一層陰影,感覺接下來的這一戰恐怕不太好打。
進入中軍帳,眾人紛紛落座。又經過一番寒暄,謝盛說道:「我們估計,現在城內的反軍兵力,已經不到一百人。」見
李應和付諶雙雙揚起眉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謝盛又補充道:「最多不超過一百五十人。」
李應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然後他清了清喉嚨,說道:「既然反軍兵力只剩下這麼點人,易縣令和謝縣尉只需再發動一輪強攻,便可以輕鬆拿下朝陽城了。」
謝盛苦笑道:「現在我軍將士已身心俱疲,再無力發動新一輪的強攻!好在李縣尉和付軍侯及時來援,這可解了我方的燃眉之急啊!」
說着話,謝盛還特意向李應和付諶拱了拱手。
李應和付諶根本不相信謝盛的話。如果守軍真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你朝陽縣兵豈不早把朝陽城打下來了,何至於等到現在?謝盛這麼說,無疑是想讓己方去打頭陣。等己方成功打下朝陽城,傷亡是自己的,而功勞卻是人家的。
李應和付諶對視一眼,前者樂呵呵地說道:「謝縣尉,我軍長途跋涉而來,也是疲憊不堪,今日只能暫做休整,等到明日再協助貴軍,強攻朝陽。」
他的話很有技巧,沒有把自己放在主攻的位置上,而是協助朝陽縣兵攻城。易
諄和謝盛互相看看,禁不住暗嘆口氣,李應心裏在想什麼,他二人清楚得很,可都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李應竟然還在暗藏私心,其眼光、氣度之狹隘,着實令人氣惱。
謝盛正色說道:「李縣尉,一天的時間耽擱下來,反軍也會得到喘息之機,現在反軍已成強弩之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李應聳了聳肩,樂呵呵地說道:「倘若謝縣尉擔心反軍會得到喘息之機,可以考慮今日進行多次佯攻,讓反軍不得休息就是!」我也正好可以仔細觀察一下,佔據朝陽城的這支反軍實力到底有多強。謝
盛扶額,如果己方還有再戰之餘力,又何必向你部求援?他開口說道:「李縣尉……」
他剛起了個話頭,付諶便接話道:「我覺得李縣尉言之有理,我軍將士,連夜趕路,馳援朝陽,上下疲憊,今日已無力作戰,謝縣尉當率朝陽縣兵,繼續攻城,不給反軍喘息之機。」
謝盛差點笑了,氣笑的。他轉頭看向易諄,後者向他微微搖頭,示意他千萬別發火,現在他們只能指望山都縣兵和和成要塞軍。謝盛嘆息一聲,開門見山地說道:「仗已打到這個份上,我也不怕兩位笑話了,我朝陽縣兵三千餘眾,現在可戰之兵,已只剩六百餘人,實在無力再做攻城!」李
應和付諶對視一眼,心裏暗暗嘀咕,怎麼樣,三千多人打剩下六百來人,可見城內反軍的戰力之強,己方倘若貿然強攻,豈不是重蹈覆轍?謝
盛繼續說道:「不過我可以向李縣尉和付軍侯保證,城內反軍,現的確已是強弩之末,兩位統帥各自兵馬,只需一輪強攻,便可輕鬆拿下朝陽城!」說
着話,他看眼易諄,又正色道:「我還可以向兩位保證,打下朝陽城後,易縣令和我會向郡府上報,朝陽之功都記載兩位頭上,易縣令與我,可寸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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