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的死,等於是除掉了唯一一個能在漢室正統這方面與劉秀競爭的對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作為與劉秀同時期存在的地方豪強,劉永手中也掌控了大量的資源。
在赤眉軍西進,攻佔長安之後,劉永幾乎接管了赤眉軍留下的全部地盤,控制着豫州、青州、兗州、徐州接近個州府,而在當時,劉秀所掌控的只有幽州、冀州和以洛陽為中心的河南郡。
劉永只有劉秀這麼一個敵人,而當時劉秀外有強大的赤眉勢力、劉永勢力,內又有彭寵、鄧奉的造反作亂,可以說劉永與劉秀相比,佔據了天時、地利等一系列的有利因素。
可是明明手握着一把好牌,劉永卻偏偏給打崩了。
劉秀的強大,那只是次要因素,劉永失敗的真正主因,還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劉永缺乏劉秀那種殺伐決斷的魄力,對於地方割據勢力,如張步勢力、董憲勢力,他沒有想過去征服,而是採用許下承諾,讓他們主動歸附於自己的懷柔政策。
在張步、董憲都同意向劉永效忠之後,劉永便對這兩股勢力放手不管了,導致劉永、董憲、張步這三方勢力,從來都沒有完全融合到一起。
看起來,劉永好像坐擁四個州府,勢力龐大,如日中天,可實際上,劉永真正能掌控的只有豫州這麼一個州。
當以劉秀為首的洛陽軍大舉進攻豫州,漢軍長驅直入,直逼睢陽的時候,只有劉永一人在孤軍奮戰,而張步、董憲都是一副事不關己,作壁上觀的態度。
這也成了劉永戰敗被殺的直接原因。
看完吳漢傳來的戰報,劉秀也是難掩臉上的喜色,將竹簡捲起,對虛英說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是!陛下!」
劉秀躡手躡腳的回到寢帳。
他剛坐到床上,陰麗華睜開眼睛,嗓音沙啞地問道:「陛下,出了什麼事?」
「沒事,快睡吧!」
劉秀把竹簡放在一旁,拍了拍陰麗華的玉臂,柔聲說道。
陰麗華聽後,重又閉上眼睛,再次進入夢鄉。
劉秀躺在床榻上,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劉永死了,豫州群龍無首,張步、董憲勢力,也失去了天然屏障,接下來,己方大軍可乘勝追擊,進取對張步和董憲。
想到這裏,劉秀看看身旁的陰麗華,又翻身坐起,高抬腿輕落足地走出內賬,到了外賬,他拿出一張帛詔,唰唰唰地寫下一封詔。
詔的前半段,他着重表彰了吳漢和蓋延的功績,並對斬殺劉永、棄暗投明的慶吾讚賞有加,封他為侯。
在詔的後半段,劉秀責令吳漢率王梁、陳俊諸將,進軍東郡,剿滅東郡境內的敵方勢力以及有敵方起義軍,另又責令蓋延,徹底消滅劉永的殘餘勢力,包括董憲、張步二賊。
他的詔寫了兩份,一份傳給吳漢,一份傳給蓋延。
漢軍的這次東征,吳漢和蓋延都是軍中主將,而且劉秀給吳漢和蓋延的命令也不一樣,詔傳給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太合適,劉秀便不厭其煩地寫了兩份詔。
劉秀覺得自己想得已經夠周到了,不過還是引來一人的不滿,龐萌。
龐萌是綠林軍出身,原為王常的部下,隸屬綠林軍中的下江系。
劉秀和王常的關係特別好,自然而然的也就和下江系的綠林軍將領相處融洽。
後來劉玄派謝躬到冀州壓制劉秀,龐萌便是謝躬的下屬之一。
再後來,謝躬被殺,龐萌順理成章的歸順劉秀。
龐萌這個人,雖說有點小心眼,但性情比較溫和,為人也很忠厚,頗得劉秀的賞識。
劉秀曾說過,可以託付六尺之孤,可以託付一縣百里之地,非龐萌莫屬。
通過劉秀對龐萌的評價,也能看出劉秀對龐萌的喜愛。
龐萌頗受聖寵,這讓軍中將士們都眼紅不已。
原本溫和忠厚的龐萌,人也漸漸飄了起來,在軍中指手畫腳,說一不二,就連主將蓋延,他也越來越不放在眼裏。
這自然引起了蓋延對龐萌的強烈不滿。
劉秀的詔傳到大營,蓋延召集眾將共看,卻唯獨不找龐萌。
而在劉秀的詔當中,也的確沒有提到龐萌隻言片語。
天子詔,總共就那麼幾句話,提到的自然都是主將,不可能把下面的普通將官都挨個提一遍,表彰一遍。
但龐萌知道此事後,心中卻是大為不滿。
他倒不是生劉秀的氣,而是生蓋延的氣,認為肯定是蓋延在私下裏向陛下告了自己的狀,向天子進了讒言,所以天子才會在詔中對自己隻字未提。
打下睢陽,斬殺劉永,自己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倘若不是蓋延說了自己的壞話,天子不可能不表彰自己。
劉秀的寵信,並沒能讓龐萌變得兢兢業業,反而讓他整個人都膨脹起來。
就連劉秀在詔中沒有提到他,都使得他認定是蓋延給自己穿小鞋,向天下進讒言,說自己的壞話。
在這種心理的作祟下,他對蓋延越發的看不順眼,兩人之間的矛盾也是越來越大。
恐怕劉秀自己都沒想到,他的詔,竟然會給蓋延和龐萌之間埋下決裂的種子。
翌日。
黎丘城外漢軍大營,中軍帳。
劉秀召集眾將,宣佈了劉永被殺的好消息。
眾將聽後,無不喜形於色,但很快,人們的喜悅又都消失。
人家吳漢和蓋延的東征,已經大獲全勝,攻克睢陽,斬殺賊首劉永,可己方的南征,直到現在,還被秦豐拖在黎丘,兩者之間的差距,讓在場諸將的顏面多少有些掛不住,包括岑彭、朱祐等人在內。
朱祐騰的一下站起身形,大聲說道:「陛下,微臣以為,我軍當即刻強攻黎丘,擒下老賊秦豐!」
他話音剛落,在場諸將紛紛起身,插手施禮,說道:「陛下,微臣願打頭陣!」
「微臣願打頭陣!」
環視一圈主動請纓的諸將,劉秀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我要去往城前,和秦豐相見!」
「陛下,微臣以為,對秦豐這個老匹夫,已沒什麼可說的了,乾脆就直接打吧!」
朱祐義憤填膺、急不可耐地說道。
劉秀說道:「黎丘雖未彈丸小城,但城高牆堅,易守難攻,且城內敵軍數量眾多,強攻起來,我軍的傷亡必然不小,此戰,能不打就儘量不要打。」
別看劉秀自舂陵起事以來,一直在征戰,不過劉秀並非好戰之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看了那麼多的生生死死,他也實在是打夠了,如果能不發生交戰,能以言語勸降秦豐,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眾人都能領會劉秀的心思,互相看了看,最終紛紛坐了回去,異口同聲道:「陛下英明,陛下仁德!」
劉秀在岑彭、朱祐諸將的簇擁上,帶着數千兵馬,從漢軍大營里出來,直奔黎丘的西城門而去。
快要進入黎丘的百步之內時,從城頭上飛射下來一箭,啪的一聲釘在地面上,這是秦豐軍的以箭示警,警告劉秀等人,再繼續往前走,城頭就要對他們放箭了。
在劉秀的授意下,一名漢軍騎兵策馬沖了出去,快馬加鞭地跑到黎丘西城門前,衝着城頭高聲喊喝道:「陛下親臨黎丘,欲與秦豐一見,讓秦豐出城說話!」
此時,秦豐早已登上城頭,正站在城門樓內,探着腦袋向下看着。
聽聞劉秀已到黎丘的消息,秦豐心頭一震,他探出頭來,衝着城外的漢兵大聲問道:「劉秀現在何處?」
那名漢兵臉色頓是一變,揚頭怒視着城頭上的秦豐,回手一指,說道:「陛下在此!」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由於距離太遠,秦豐也看不太真切。
秦豐沉吟了一會,說道:「我可以出城與劉秀相見,但雙方所帶之隨從,都不能超過三人!」
那名漢兵沒有再說話,只冷冷看了秦豐一眼,撥轉馬頭,跑回去向劉秀報信。
很快,漢軍在距離黎丘城百步遠的地方,設置了一個小棚子,小棚子四面鏤空,只幾根柱子支撐,內部的地面上鋪着塌子,中央擺放着一張小木桌,木桌的兩邊各放置了一張軟墊。
桌面上,擺着茶壺和茶杯。
劉秀帶着虛英、虛庭、虛飛前來,其餘人等,都退到百步之外。
見狀,秦豐點了點頭,轉身正要下城牆,出城與劉秀相見,這時候,一名將領快步上前,向秦豐插手施禮,小聲說道:「大王,微臣手下有一位神射手,可拉五石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
漢軍設置的小棚子,距離黎丘正是百步。
言下之意,己方的這名神射手站於城頭之上,可直接射殺劉秀。
秦豐聞言,眼眸頓是一閃,緊接着他擺了擺手,說道:「不可如此!」
即便他狠毒了劉秀,但談判就是談判,趁着談判之機,暗箭傷人,非君子所為。
在當時,人們看待道德比什麼都重,道德高尚的人,哪怕沒什麼真才實學,也可以被推舉入朝為官。
漢代時期,大名鼎鼎的『舉孝廉』就是這麼來的。
所謂的舉孝廉,就是推舉孝子或廉潔官吏。
百善孝為先,孝道在德行當中排名首位。
秦豐雖和劉秀是死敵,但他不屑於暗箭傷人,這種事也超過了他做人的底線。
秦豐並未接受部下的意見,帶着三名武藝高強的侍衛,下了城牆,領着一隊兵馬,從黎丘城內出來。
他將出城的兵馬留下,只帶着三名貼身侍衛,直奔劉秀所在的小棚子而去。
很快,秦豐便到了小棚子近前。
劉秀端坐在小棚子裏,虛英、虛庭、虛飛三人站在外面,秦豐回頭,示意三名侍衛都留在棚外,他翻身下馬,邁步走進小棚子裏。
「秦公,請坐。」
劉秀衝着秦豐微微一笑,向自己的對面擺了擺手。
「蕭王!」
秦豐向劉秀拱了拱手。
聽聞蕭王二字,帳外的虛英、虛庭、虛飛三人臉色同是一變,手也隨之抬起,握住佩劍的劍柄。
見狀,秦豐帶來的三名貼身侍衛也都齊齊握住佩劍,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的虛英三人。
秦豐叫劉秀蕭王,等於是說,他不承認劉秀的稱帝,他只承認劉玄對劉秀的冊封。
在更始朝廷里,劉秀為蕭王,他秦豐為楚黎王,大家同為王,沒有誰高誰低之分。
他的心思,劉秀立刻便領悟到了,也不生氣,微微一笑,再次說道:「秦公請坐。」
這回秦豐沒客氣,在劉秀的對面坐了下來。
劉秀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水,向對面的秦豐擺擺手。
秦豐沒有拿起杯子喝茶的意思,他是沒有害人之心,但誰知道劉秀有沒有害他之心,倘若劉秀在茶水中下了毒,他一命嗚呼,又找誰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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