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張平的講述,劉秀長鬆口氣,他一直擔心大哥的安危,現在聽說大哥已平安回到郡城,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
不過很快他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問道:「你們知道現在郡城的情況嗎?」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說道:「回到乾尤山,我們就和郡城那邊斷了聯繫。」
李軼憤憤不平地抱怨道:「這次若不是唐珩輕率冒進,我們也不會落得如此慘敗的地步,郡城更不會岌岌可危!」
蓋延面色一正,說道:「與大多數的官員相比,唐大人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起碼唐大人為了保護全郡的百姓,敢於出兵,敢於與蠻軍拼死一戰!」
唐珩是有些自負,剛愎自用,但他的官品並不壞。
與唐珩相比,益州大多數的官員領着朝廷的俸祿,享受着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但卻膽小如鼠,聽說蠻軍來了,第一次跑的就是他們。
劉秀深吸口氣,幽幽說道:「以郡城現在的兵力,不可能抵禦得主蠻軍的進攻,巨卿兄,其它諸縣可會增援郡城?」
蓋延面色凝重地搖搖頭,說道:「各縣的兵力都不足,自保尚且困難,哪裏還有多餘的兵力增援郡城?何況,即便縣府手裏有兵,只怕也無人敢率軍前往郡城援助。」
劉秀眉頭緊鎖。他們走的時候,郡城只剩下三千義軍,乾尤山一戰,又逃回去一千來人,總兵力加到一起也不足五千,而且這四千多人還都不是正規軍,與接近兩萬之眾的蠻軍相比,兵力相差太懸殊了。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形,說道:「我們沒時間在這裏多做耽擱,得立刻趕回郡城救援!」
李軼苦笑,環視在場的眾人,搖頭說道:「文叔,就憑我們這幾百人,回到了郡城,還不夠蠻人塞牙縫的呢!」
蠻人的戰鬥力他可親身領教過,打仗不要命,如同野獸一般,只他們這幾百人去郡城救援,得立刻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蠻人撕個粉碎。
依他之見,與其去郡城,不如回荊州,益州這邊的戰爭,他們根本打不了。
李軼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甚至連李通都在微微點頭,不認為他們這點人去到郡城能解決什麼問題。
劉秀深吸口氣,說道:「我們的手裏,也不是沒有制衡蠻軍的本錢!」說着話,他回頭向後面招招手。兩名郡軍漢子把歇桑押了過來。
看到一名上了年紀、體型肥胖的蠻人被押過來,龍淵、張平等人同是一怔,好奇地打量歇桑一番,而後問道:「他是?」
「他叫歇桑,是歇族的族長!」劉秀將他們是如何抓住歇桑,又如何把蠻軍位於山谷內的老巢一舉毀掉的經過,原原本本向眾人講述一遍。
最後他說道:「有歇族的族長在我們手裏,不愁歇圖和其它的歇族人不乖乖就範!」
等劉秀說完,龍淵、張平等人眼睛同時一亮,難怪他們在山裏搜了這麼多天都未能找到劉秀,原來他躲到了蠻軍的老巢里,還成功捉住了蠻人的族長。
李通面露興奮之色,說道:「如此來說,我們把蠻軍逼退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軼嘟囔道:「如果歇桑不起作用呢?」
劉秀搖頭,說道:「不會!歇桑是歇圖的父親,歇圖不會不管父親的死活,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父親的死活都不在乎,他就算做了族長,又有誰會信服他?所以,無論於公於私,歇圖一定會保歇桑的平安無事。」
李通連連點頭,笑道:「文叔言之有理。」
在劉秀的堅持下,他們這三百來人沒有退縮,一路向郡城方向行進。
現在的漢中城,的確已岌岌可危,但神奇的是,漢中城並沒有失守。
不到五千人的守軍,將兩萬之眾的蠻軍死死抵擋在城外,而且連續堅守了三天,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而製造這個奇蹟的人,既有劉縯,更有馮異。
劉縯是接受了唐珩的臨終授命,成為堅守郡城的主將,但真正行使主將之職的卻是馮異。
得知郡軍在乾尤山慘敗,鎩羽而歸的消息,馮異第一時間找到劉縯,向他問明戰事的情況。
劉縯看到馮異,長嘆一聲,說道:「公孫兄,當真是不姓被你言中了,乾尤山內埋伏着蠻軍的主力,不下兩萬之眾,我軍幾近全軍覆沒!」
馮異愣了片刻,追問道:「都尉大人呢?」
「唐大人……陣亡了……」
「那,那杜大人呢?」
「也陣亡了。」
馮異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急聲問道:「現在郡城由誰來守?」
「唐大人臨終之前,將郡城託付於我!」
還好還好,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相對於郡府的那些武官,馮異更加欣賞劉縯。
他正色說道:「伯升兄,我請求,立刻將北城外的三千義軍調入城內,加固城防。」
現在事態的發展,和他預想中的幾乎一樣,若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蠻軍就要大軍壓境,兵臨城下,郡城危在旦夕。
劉縯沒有異議,點頭說道:「公孫兄,兩軍陣前,破陣殺敵,我並不怕誰,但守城我可是外行,你要多多幫襯我啊!」
「伯升兄放心,異責無旁貸,必盡最大之努力!」
在馮異的主張下,原本駐紮於郡城北城外的三千多義軍,全部退縮到城內,並向城頭佈置滾木礌石。
劉縯和馮異又去到太守府,面見郡太守王珣,並將乾尤山戰況轉告於他。
聽聞都尉唐珩陣亡,一萬多大軍幾乎全軍覆沒,只跑回來一千來人,王珣當場就嚇傻了,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這……這當如何是好?」
王珣是文官,不是武將,像排兵佈陣、上陣殺敵這些事,他完全是個門外漢。
馮異看眼劉縯,而後看向王珣,拱手施禮,說道:「王大人,蠻軍兵力,緊接兩萬,即刻便要兵抵郡城,而郡城守軍,不足五千,五千對兩萬,無論是兵力還是戰力,都相差懸殊,還望王大人早做準備!」
「對對對,當早做準備!」王珣急急站起身形,來回踱步,問道:「伯升、公孫,現在棄城逃走可還來得及?」
劉縯聞言,肺子都快氣炸了,你堂堂漢中郡太守,大敵當前之際,你想的不是如何禦敵,而是要逃走?
馮異一本正經地躬身說道:「現在棄城逃走,還來得及!」
王珣聞言,如釋重負,長鬆口氣。劉縯則轉頭,向看怪物一眼看着馮異,心中暗道:你瘋了吧?
馮異繼續說道:「王大人可以逃走,那麼囤積在城內的糧食怎麼辦?」
「糧……糧食?」
「囤積於郡城的糧食,並非漢中之糧,可是京師軍的軍糧!這些軍糧一旦落入到蠻軍的手裏,哪怕只是被蠻軍燒毀了,其結果將直接導致京師軍斷糧,京師軍也將無力繼續作戰,只能被迫後撤,這一路上,又不知會餓死多少將士,這個責任,王大人可能擔待得起?以廉丹將軍的性格,只怕朝廷的懲處還沒頒佈下來,王大人就先……」
馮異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以廉丹的為人,要是知道王珣把自己的軍糧給弄沒了,他不僅會親手捏死王珣,王珣的滿門,估計一個都跑不掉。
聽完馮異的這番話,王珣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他站起的身形無力地跌回到坐榻上,目光呆滯,喃喃說道:「完了,這次全完了……」
跑不能跑,打又不能打,這可如何是好?
馮異向前跨出一步,振聲說道:「王大人!」他這一嗓子,把王珣嚇了一跳,呆呆地看着馮異。
後者朗聲說道:「只要王大人橫下一條心,誓與郡城共存亡,屬下以為,郡城並非不能守,我方完全可以將蠻軍抵於城外,讓其難以跨越雷池半步!」
王珣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問道:「就靠……就靠四千來人,我方能擋住兩萬蠻軍,守住郡城?」
馮異點頭,振聲說道:「當然可以!但若想守住郡城,也離不開王大人的支持!」
「你要本官做什麼?」
「徵集全城壯丁,運送滾木礌石上城頭,加固城防,召集義勇,參與守城!郡城城內十萬百姓,抵禦兩萬蠻軍,綽綽有餘!」
王珣現在早就沒主意了,一聽馮異說能守住郡城,他哪裏還會多做猶豫,連連點頭,說道:「公孫、伯升,守城……守城之事,就由你二人去辦!」
馮異說道:「王大人,屬下擔心,城內有些達官士族,未必肯把家中的家奴讓出來!」
王珣用力一排桌案,大聲說道:「本官倒要看看,誰敢這麼做?危急關頭,生死存亡繫於一線,這個時候,誰還敢謀求一己私利,本官必嚴懲不貸!」
馮異要的就是王珣這句話,有他這句話,全城的壯丁,他便可任意徵用了。他清了清喉嚨,說道:「屬下聽聞王大人家中有家奴數十人。」
王珣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馮異說道:「王大人若是能以身作則,再要求城內其它的達官顯貴,屬下以為,更可以服眾。」
啊,原來你小子在這等着我呢!王珣不會打仗,但要說玩花花腸子那一套,他可是一個頂倆。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馮異所言有理,如果連自己都藏私,不肯獻出家中的家奴,又如何去要求別人這麼做呢?
他略作沉吟,正色說道:「公孫,我家中之家奴,隨便你徵召,本官絕不會從中作梗!」
馮異深吸口氣,拱起手來,一躬到地,大聲說道:「王大人以身作則,實乃城中萬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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