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被劉黃攔了下來,在大殿外面,焦急的來回走動。
劉黃則一直是念念有詞,什麼阿翁阿娘都出來了,希望二老能在天有靈,保佑兒媳,平安誕下劉家子嗣。
西宮,許汐泠不請自來,陪着陰麗華坐在大殿裏等消息。
對於郭聖通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後宮裏的所有人都很關切,如果是生下男孩,那麼郭聖通的地位將大幅提升,倘若是個女孩,則無足輕重了。看
到侍女雪瑩從外面回來,陰麗華問道「雪瑩,郭貴人生了嗎?」
雪瑩搖搖頭,說道「還沒!已經半個多時辰了,孩子還沒能生下來!」稍頓,她小聲嘀咕道「該不會是……」她看了一眼許汐泠,下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
陰麗華眉頭緊鎖,恍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走到內室,從柜子裏找出一隻錦盒,打開,裏面放着的是一顆紅色的丹藥。
她看了看,將其遞給雪瑩,說道「雪瑩,你立刻給郭貴人送過去!」
雪瑩看到這隻錦盒,先是一怔,而且面露急色,說道「這可是嚴先生送給夫人,是做保命之用的丹藥!」陰
麗華淡然一笑,說道「反正我也用不上,就送給郭貴人吧!」
「夫人……」
「送去吧!」陰麗華並沒有多喜歡郭聖通,甚至還有些排斥和厭惡,不過她也不想看到郭聖通因生產而發生意外。
雪瑩是陰麗華的貼身丫鬟,自然清楚主子的性子,她拗不過陰麗華,只能接過錦盒,悶悶不樂地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許汐泠突然開口,叫住雪瑩,而後她站起身形,一把將雪瑩手裏的錦盒搶了過來,然後狠狠塞回到陰麗華的手裏,用『你瘋了吧』的眼神看着陰麗華,語氣冰冷地說道「屬下不得不提醒夫人,現在最好收起夫人的同情心!」陰
麗華詫異又不解地看着許汐泠。即便是以前,她能清楚感受到許汐泠對自己的排斥,但在表面上,許汐泠對自己還是客客氣氣的。
自己來到洛陽之後,許汐泠連對自己似有似無的排斥感都消失了,兩人的關係親近了許多,她還從來沒見過許汐泠用這種態度對自己。
看着陰麗華小臉上的驚訝和茫然,許汐泠暗嘆口氣,指着陰麗華手中的錦盒,問道「夫人把這顆丹藥送到郭貴人那裏,倘若郭貴人沒事,也就罷了,一旦郭貴人出了一丁點的意外,夫人認為自己還能解釋得清嗎?」
你在皇宮外面怎麼天真,那隨便你,大不了就是受人嘲笑而已,但在皇宮裏天真,恐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雪
瑩聞言,立刻反應過來,激靈靈打個冷顫,她急聲說道「夫人,許掖庭令言之有理,這顆丹藥,夫人現在萬萬不能送到阿閣!」
陰麗華看看許汐泠,又看看雪瑩,把手中的錦盒慢慢放了下去,喃喃說道「嚴先生說過,這是可保命的丹藥。」許
汐泠笑了,氣笑的。她意味深長地說道「這顆丹藥的功效,並不重要,關鍵是,這一顆小小的丹藥,足以落人口實。身在皇宮,無論是誰,都應格外謹慎,如履薄冰,倘若做不到這一點,入宮就是在害人害己。」
陰麗華看着許汐泠,緩緩坐回到塌上,久久都是沉默未語。雪瑩見狀,心中難過,正想要上前去勸慰她幾句,許汐泠拉住她,搖頭說道「什麼都不用勸,這種事情,得自己想清楚才行,別人說得再多也沒用。」說着話,她又看向陰麗華,幽幽說道「現在夫人沒有子嗣,還可以任性而為,出了事,最多就是把自己賠進去,可等到夫人也有了子嗣,到那時,賠進去的又何止是夫人一人?」
她這話讓陰麗華身子一震,呆坐在那裏,半晌回不過來神。
阿閣。劉
秀在殿外已經等了一個來時辰,可大殿裏一直只傳出郭聖通斷斷續續的慘叫聲,此時劉秀已然是心急如焚,腦門上也冒出汗珠。現
在他真想直接衝進去,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劉
黃也是一個勁的擦汗,她還沒忘寬慰劉秀,說道「皇帝放心吧,阿翁阿母,一定會保佑我們劉家的子孫!」
劉秀現在哪還信這些啊,如果阿翁阿母真在天有靈的話,早就保佑大哥、二哥和二姐了!他
本想問問劉黃,當年大姐生子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難,這麼痛苦,可話剛要出口,才猛然想起,大姐還沒孩子呢!
正在他心煩意亂的時候,劉黃猛然想起什麼,問道「阿秀,你給阿翁阿母立祠了嗎?」
劉秀皺着眉頭說道「還未!」
劉黃一拍巴掌,說道「阿翁和阿母一定是生你的氣了!」劉
秀扶額,大姐,你現在還和我說這些?劉黃正要念叨劉秀,為何還不給父母立祠,這時候,就聽大殿裏突然傳出穩婆的驚呼聲「生了!生了!貴人生了!」與
此同時,大殿裏還傳出嬰兒的啼哭聲。劉
秀身子一震,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地走進大殿。進入大殿的大堂里,只見三名穩婆從內室里走出來,正中間的穩婆還抱着一個正哇哇大哭的小嬰兒。「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劉秀聽後,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回到了肚子裏。他
快步上前,低頭看着襁褓中的嬰兒,很小很小,都沒有他的半隻胳膊長,小臉皺巴巴的,哭得小臉漲紅,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但小傢伙倒是很有力氣,咧着嘴,哭聲洪亮。
劉秀小心翼翼地從穩婆懷中接過孩子,低頭看着,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睛一陣陣的發熱,淚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
謝天謝地,我們劉家後繼有人了!」劉黃在旁,又是感謝天地眾神,又是感謝父母乃至老祖宗們的在天之靈。
她連連感嘆道「是高祖庇佑啊!一定是高祖庇佑!這個孩子將來必洪福齊天!」說着話,她拉了拉劉秀的衣服,說道「阿秀,快給孩子起個名字!」劉
秀一手托着孩子,另只手抬起,用袖口揉了揉眼睛,沉澱了一會,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個孩子,就叫劉強吧!」聽
聞這話,除了劉黃,在場的穩婆、宮女、內侍們皆紛紛下跪,齊聲說道「陛下聖明!」劉
秀向眾人擺了擺手,側頭說道「張昆!」
「奴婢在!」張昆急忙上前。
劉秀說道「今日,阿閣所有之侍從,皆重重獎賞!」「
是!陛下!」劉秀喜得貴子,張昆也跟着高興,嘴巴咧着,一會哭,一會笑的,看他激動的樣子,絲毫不次於劉秀。
「謝陛下隆恩!」在場的眾人聞言,無不面露喜色。天子親口說的重賞,那絕不會是小錢,人們心裏又哪會不高興呢?劉
秀問道「郭貴人可還好?」「
回稟陛下,貴人無恙,就是耗時久了一些,貴人疲累過度。」「
我進去看看。」劉秀抱着嬰兒,走進內室。他徑直地走到床榻前,看着躺在床上,臉色煞白,整個人就如同剛剛被水洗過的郭聖通,劉秀在床邊慢慢坐下來。
感覺到身邊來了人,郭聖通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是劉秀,她眼圈一紅,有氣無力地哽咽道「陛下!」「
我在!」劉秀握住郭聖通冰冷的小手,柔聲說道「聖通受苦了。」
「皇兒?陛下,我們的皇兒……」
「在這!」劉秀小心翼翼地把嬰兒放在郭聖通的身邊。郭聖通轉頭看着,眼淚簌簌流淌下來。劉秀把郭聖通的手握得更緊,關切地問道「是不是肚子又疼了?」郭
聖通搖搖頭,看着身邊的嬰兒,眼淚流得更凶,斷斷續續地說道「他怎麼這麼丑,既不像陛下,也不像臣妾啊……」
聽聞這話,在場的穩婆、大宮女、小宮女們,都險些笑出聲來。劉秀被郭聖通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如果不是看她現在太疲累,他真想把她連同孩子,一併抱起來。
劉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走到床邊,白了郭聖通一眼,說道「我的傻弟媳啊,嬰兒剛出生的時候都長這樣。當年阿秀剛出生的時候,比阿強還難看呢,活像脫了毛的小猴子,可現在呢,阿秀還是長得一表人才嘛!」劉
秀苦笑道「大姐就沒揭我的短了!」
郭聖通茫然道「阿強?」劉
秀解釋道「我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劉強,取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聖通可還喜歡?」郭
聖通欣慰地點頭,看着劉秀,柔聲說道「只有是夫君起的名字,臣妾都喜歡。」
劉秀伸手順了順郭聖通凌亂的頭髮,又拿起手巾,小心地輕輕擦拭着她臉上的汗水。
劉強,劉秀和郭聖通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劉秀的皇長子。古時,因為強與疆同音,所以在史書中,劉強通常被寫成劉疆。劉
秀喜得貴子,皇室後繼有人,朝野上下,無不歡欣鼓舞。只不過才僅僅相隔了五天,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洛陽,劉永在睢陽稱帝。
雖說早就看出來劉永有稱帝之心,但這一天真的來了,還是讓洛陽朝廷頗為震驚,人們的心裏,亦是陣陣發寒。
以前,洛陽朝廷和赤眉軍分庭抗禮,還可以指責赤眉軍並非漢室正統。雖
說赤眉選出個高祖後裔劉盆子做天子,但誰都能看得出來,劉盆子只是個傀儡,在赤眉軍中沒有任何的實權,洛陽朝廷以此來對赤眉軍言論攻擊,有理有據。
可劉永稱帝就不一樣了,首先,劉永確實是正宗的漢室後裔,乃梁孝王劉武之後,而且他和劉秀一樣,並非傀儡皇帝,而是真正手握軍政大權的地方勢力首腦。現
在隨着劉永的稱帝,所導致的直接後果是,天下出現了兩個漢室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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