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笑了笑,「罰你二哥蹲馬步,那才叫懲罰。至於你阿爹,那哪裏叫懲罰,那是你阿娘,叫他休息呢。」
閔惟秀又跟着插諢打科了幾句,姜硯之那麼一摔之後,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徹底消失了。
太醫在給林娘子屍檢。
姜硯之則是招了那兩個嬤嬤來,「你先來說」,他指了指飛霞宮的管事嬤嬤。
「你來說說,薛嬤嬤是何時來的飛霞宮,她瞧着可不像是這宮裏的人,她到底有何本事,能夠頂替你在林娘子身邊的位置。你想好了再說,說謊話的話,可是死罪。」
薛嬤嬤行為舉止,不太像是宮中之人。
宮中的嬤嬤,就算是在打量人,那也是目不斜視,用餘光在瞟。
但是之前在宴會上,薛嬤嬤就左顧右盼的,像是看熱鬧一般,眼神飄忽。
這分明是才進宮不久的人,才會有的舉止。
管事嬤嬤縮了縮,之前的氣氛,她不是沒有瞧見,此刻已經是膽戰心驚,「因為那貓兒的事情,林娘子突然之間覺得,貓兒再好,那也是貓,比不得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好。於是便請了趙太醫來,想要誕下龍子。」
「趙太醫乃是婦科聖手,他給娘子一把脈,就知道,娘子為了腰細,早年服用過一些虎狼之藥。那藥乃是當年的漢宮禁藥,傳聞趙飛燕便曾經用過……會讓小娘子生得傾國傾城,身體纖細,但卻是子嗣艱難……」
「林娘子不死心,便讓趙太醫給她調理身體,但是……一連好幾個月,官家夜夜都歇在飛霞宮,林娘子也沒有能夠懷上子嗣。她……她對老奴說,覺得趙太醫可能是蔡淑妃的人,蔡淑妃怕林娘子生了皇子,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管事嬤嬤說着,看了一眼太子,又縮了回來,「後來林娘子聽說,宮外有一位號稱是送子娘娘的薛娘子。於是老奴便使了法子,讓她進宮成了醫女,便是薛嬤嬤。」
「她來不多久,林娘子便果真有孕了。於是娘子便十分的信任她。其他的,老奴就不清楚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他猜就是如此。
他想着,圍着林娘子繞了個彎兒,眯了眯眼睛。
「我常年在開封府摸爬滾打,哪家的牛是叫黑毛還是叫黑狗我都清楚,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什麼送子薛娘子的大名?若是我推測得沒有錯的話。」
「薛嬤嬤的確是有幾手本事,能夠幫助人懷孕,但並非什麼神仙手段。林娘子用過虎狼之藥,傷了根本,子嗣艱難。好不容易懷了這個孩子,卻是胎像十分的差,基本不能生出來……」
「我為什麼這麼推測?林娘子進宮多年,吃了這麼多苦頭才有了身孕,若是真心要保住這個孩子,又怎麼可能在胎像不好的時候,非要去宴會上同那麼多人周旋寒暄。」
「宴會明明還沒有開始,官家聖人還有太后都還沒有來……大家回想一下,往年宮宴,林娘子都是第一個到的麼?」
林娘子寵冠後宮,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往年都是同官家皇后站在一塊兒的,今年為何來得這麼早?
「因為林娘子已經不能夠再拖了,今日必須要服用墮胎藥,否則要傷及自身。而且,今日是年節宴,若是她小產了,官家更加能夠記住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她千想萬想,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血崩而亡了。」
林娘子沒有被灌藥的痕跡,孩子卻沒有了,那墮胎藥,就是她自己個喝下去的。
「管事嬤嬤,林娘子墮胎的時候,你在她的身邊吧。你是真心疼愛她的,看着她疼,所以你抱得十分的緊。這就是為什麼,她的手臂上有輕微的淤青,但是卻沒有任何掙扎搏鬥的痕跡。」
「林娘子自己喝藥,所以讓下人都遠遠的避開了。這就是為什麼東陽郡王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有下人在。你沒有想到,林娘子血崩了,於是跑出去尋太醫,正在這個空檔,東陽郡王來了,林娘子等不及你,已經死了。」
「你沒有尋到太醫,見到這個情形,便又跑了回來。你走的時候林娘子還是活着的,而東陽郡王一來,林娘子就死了……所以,你便想要污衊於他。」
那管事嬤嬤一愣,拼命的磕起頭來,「正如三大王所說,我家娘子,就是自己個喝了墮胎藥的。在宮中派人去尋酸棗糕之前,林娘子的確拜託了東陽郡王去尋。後來宮中有了,娘子卻把東陽郡王的事情給忘記了,沒有想到他今日會來。」
「那個什麼蓮花之類的,也是老奴胡謅的。是老奴瞧見東陽郡王的衣衫,才胡謅的。娘子有多疼,老奴就有多疼。老奴以為是東陽郡王……所以才……老奴錯了啊!」
周圍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官家,又眼眶紅紅,瞧着林娘子落淚起來。
姜硯之低着頭,他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來。
這宮中的人,都貪心得很,流掉一個孩子,恨不得一箭數雕,打死一片敵人才好。
林娘子乃是外地人士,母族寒微,管事嬤嬤也常年窩在宮中,如何知曉宮外情形?
那麼薛嬤嬤是誰介紹給她的,肯定是平日裏她投靠的皇后。林娘子連一隻貓兒都寵愛萬分,更何況是她血肉相連的骨肉呢。
沒有便罷了,有了,卻又沒有了。
杜薇為何會知道林娘子懷像不穩,還叮囑閔惟秀離她遠一些。
太后雖然不理事,卻比誰都通透,她早就知曉,林娘子的想法了吧,知道她想把孩子沒有了這件事,栽贓在某一個人的身上。杜薇年紀輕輕,本不聰慧,又為何會知道?
是太后透露給了她的,她想通過她的嘴,告訴誰呢?
閔惟秀果斷的告訴了他,那麼他會告訴誰,告訴太子?
林娘子,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太子吧。
她是后妃,平白無故托太子很可疑。於是她便想着從同鄉東陽郡王的身上下手,她要東陽郡王給她尋酸棗糕,年節夜宴的時候送過來。
東陽郡王同太子形影不離,她原本以為,東陽郡王會同太子一道兒前來。
但是她沒有想到,東陽郡王今日有病在身,太子以為他不會來了,便沒有尋他,而東陽郡王一個人來了。
姜硯之想着,看了東陽郡王一眼,突然厭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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