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郡王大駭,「你說什麼?這不可能!我的藥都是……」
他說了一半,低下頭去,閉口不言了。
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那雷公藤,治肺養腎,的確是對症良藥。但若是長期服用,女子經期不調,男子則……則無後嗣。」
太子一跳三尺高,大吼出聲,「這不可能,太醫都是吃屎的嗎?東陽才多大年紀,你們就給他用這種虎狼之藥。他們柴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苗了,你們這是安的什麼心!」
閔惟秀別過頭去,她實在是擔心自己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
你看,這就是老薑家的人。
明明就是恨不得讓柴家死絕了,還裝出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
就像是對待他們閔家一樣。
原本前兩日,她已經對太子改觀了一些,現在一瞧,也是這麼一副裝腔作勢的模樣。
東陽郡王的病,都是太醫院的人在瞧,他們不懂醫藥,可是太醫不會不懂,太醫知道的,官家會不知道。
定是得到了允許,才讓東陽郡王長期喝藥,以絕後患的吧。
官家注意到周圍偷偷看過來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面紅耳赤的罵道:「這怎麼可能!朕怎麼不知道此事?這叫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義兄啊!」
太子對着官家怒目而視,「阿爹,你當真不知道?」
他說着,一把揪住了太醫的衣襟,罵道:「這個方子是哪裏來的?是誰讓你們給東陽郡王吃的!」
太醫瑟瑟發抖,過了好久,才把心一橫,「是……是殿下您讓東陽郡王吃的。」
太子大駭,「你亂說什麼?我與東陽親如手足,我如何會害他?」
官家看了太醫一眼,太醫立馬伏地不起,不敢言語。
太子見他不說,拔出腰間佩劍,架在了太醫的脖子上,「你說,你不說,孤立馬一劍殺了你。」
閔惟秀嘴巴都合不攏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瘋狂的太子。
太子在她心中,同東陽郡王那就跟雙胎兒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溫文爾雅,一樣的面面俱到。
甚至連走路的姿勢,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甚少見到太子高聲說話,甚至是大笑,更別提如此瘋癲的模樣了。
太醫打了個寒顫,顫顫巍巍的說道:「您忘記了麼,幾年前的一年冬日,東陽郡王病得十分的重,用藥一直不見起色。然後您拿了一個民間的方子,讓鄧太醫抓了給東陽郡王服用。」
「鄧太醫說那是虎狼之藥……殿下您說,救命要緊,就先服這個。東陽郡王十分的服此藥,幾貼下去,就見好了,您高興得很,便說日後一直用這個藥了……」
太子往後踉蹌了幾步,死死的盯着官家,那模樣,像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般。
姜硯之眼見着不好,忙沖了上去,擋在了太子跟前,「大兄,大兄,你冷靜下來。」
太子的雙手顫抖着,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那個方子,是……」
過了好久,才冷冷的說道:「現在,能夠證明東陽郡王的清白了嗎?」
太子前幾句話的聲音十分的小,但是閔惟秀耳聰目明,之前阻擋那個嬤嬤,站得又近,全都聽明白了。
幾年前,太子也不過是剛剛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兒,一直住在東宮,他去哪裏弄得到什麼民間的方子。
顯然,是有人特意送到他手中的。
誰會想要柴家絕後?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了。
雖然面前有一層遮羞布,但是誰還不是個聰明人呢?
官家卻是痛哭起來,「他日我若是死了,實在是沒有臉去見義兄……你千萬不要怪我兒,他年紀小,又救友心切,沒有想到這麼多……」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又對還在地上躺着的林娘子同情不已。
還說官家寵愛她,人死了那麼久了,還衣衫不整的在地上躺着。
再珍愛的美人,在帝王心中,也不過是玩物爾。
活着的貓兒,能逗趣,死的了呢?
她正胡思亂想着,就瞧見一個身影,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舉着拳頭,對着官家猛衝過來。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待閔惟秀看清楚之後,差點兒沒有撅過去。
我的天啊!
爹啊!上輩子你被官家整死不冤枉啊!你連皇帝老兒都敢打!
閔惟秀估計了一下敵我形勢,爹啊!現在就算造反,我也沒有拿狼牙棒啊!怎麼阻擋馬上就要趕來的禁衛軍?
我們一家子人都進了宮,一死一窩啊!
上輩子,她鬱鬱寡歡,臥床不起,沒有進宮來。
現在想來,那個年節,家中氣氛低沉。八成是上輩子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然後幾個月後,他們全家都死翹翹了啊!
能不能再重生一次,下一次我一定阻擋我爹!
閔惟秀欲哭無淚,大吼一聲,「阿爹!」
然後飛快的沖了過去,武國公聽到她的聲音,恢復了幾分理智,身形頓了頓。趁此機會,閔惟秀一把沖了上去,快速的抓起了武國公舉起的拳頭,放到了自己的頭上,「哈哈,阿爹,我在這裏呢,阿娘是不是找不到我,叫你來尋我了。」
「這裏這麼多人,你別生氣揍我了,我保證日後都不亂跑了。」
武國公看着閔惟秀的笑臉,深吸了一口氣,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腦袋上,「你這個瓜娃子,到處跑什麼,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阿娘叨叨聾了。」
閔惟秀抽搐着嘴角,心中鬆了口氣,還好她和她爹都很機靈啊!父女二人心有靈犀啊!
爹啊,你要麼就直接打死,咱們就宣佈反了啊,要不就別打啊!
武國公抿了抿嘴,將閔惟秀拉到了一邊。閔惟秀果斷的同武國公背靠着背,盯着門口。
剛來武國公怒氣沖沖的進來,萬一引來了禁軍呢?她可不能讓阿爹,被人放了暗箭。
「當年我入開封府,就同你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雷公藤三個字!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武國公憤怒一吼,閔惟秀心中一緊,欲哭無淚。
爹啊,咱們能回去,不繼續作死了麼?
官家深吸了一口氣,鐵青着臉,看了看四周的人,擺了擺手,「你們都先出去,今夜之事,切不可以聲張半句。」
劉皇后關切的看了官家一眼,官家搖了搖頭。
閔惟秀的腳像是釘了釘一樣,半分不挪動,還是姜硯之將她拖了出去。
她看着關上的大門,着實的有些茫然,她實在是不明白,他們不是在審林娘子的案子麼?怎麼到現在,就演成了他阿爹怒罵官家了。
所有的人都站得遠遠的,生怕被波及了半分。
東陽郡王呆呆的坐在台階上,他旁邊坐着的是一言不發紅着眼睛的太子殿下,還有正在抹淚的柴郡主。
只有閔惟秀同姜硯之二人,格外顯眼的站在門口。
「雷公藤有什麼陳年舊事?」
姜硯之搖了搖頭,「聽你阿爹的話,是他們剛進開封府時候的事情了,那會兒,咱們兩個都沒有出生呢。我也不知道。」
閔惟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說我爹想打你爹,該咋辦?
姜硯之見閔惟秀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林娘子不是東陽郡王殺的,那麼她是誰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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