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亦是側目看她,唇畔抿成一個鋒冷的弧度,他道:「我想證明一件事。」
阿綰沒有問他想要想要證明何事,清澹的眉眼間皆含堅定信任的神色,她提醒說道:「葉陵公子,那鎖鏈有問題。」
陵天蘇目光閃動,他自是知曉,有那無根巨大漆黑的鎖鏈禁錮修羅王的身體,她無法主動朝他發起攻擊。
看似禁錮的力量,實則卻是借用了星空宇宙大勢,維持着自己的生命。
修羅王沉寂於大輪明宮已經有着萬載時光,已逾萬年不曾現世於眾人眼前。
原是重創垂危至此,不人不鬼地苟延殘喘活在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
三日前,陵天蘇亦是見過星空宇宙,見過掌控萬世權柄的王座力量。
他想,若是當時自己坐上那張王座,怕是此刻與這位修羅王,毫無差別吧。
如今要想殺死修羅王的唯一辦法,唯有擊斷那星空鐵索,斷了修羅王的生機來源。
有了阿綰一言提醒,陵天蘇不再猶豫,調轉箭頭,轟然一聲,長箭化作巨大的星光流失,筆直向上,齊齊轟斷兩根漆黑鐵索。
效果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驚人有效,如今他已經正式邁入長幽境,再次發箭的威能比起從前,自然是一個天,一個地。
「啊啊啊!!!!!」
王座上的女人爆發出無比悽厲的慘叫之聲,幾乎撕破長空星夜,陵天蘇周身百里天柱盡數在她的尖叫之下齊齊顫動。
修羅王的巨大的法相身體在淡化,如陽光下的冰雪消融。
她的半邊身子,化作赤骨,騰起的滔天魔意在她身後化出一道道氣場恐怖的修羅戰場。
在她尖銳的慘叫聲里,那修羅戰場崩潰,再現,崩潰,再現……
周而復始。
再現的每一個修羅戰場,都非同一個修羅戰場。
修羅王手中殺伐無數,掌中鮮血生靈足足化作了成千上萬的修羅戰場。
只要待得她修羅戰場盡數湮滅,便再無復活之日!
「誅暗弓!竟是誅暗弓!!!你一介半妖,何以拉動得了幽冥老兒的誅暗弓!」
修羅王崩潰悽厲大吼,因為她發現,這個小輩,當真有着威脅她生命的力量。
陵天蘇眼眸深眯,縱然此刻體內唯一一滴黑血消耗在了那一箭中,他眼底也不過略顯疲憊。
長幽化境,可擬神通道法,修羅道化與他氣機生生相息,再一次開弓搭弦,這一次,他沒有借住體內的黑血力量,僅憑一身浩瀚似海的元力,再度射出一箭。
兩根鐵索應聲而斷,修羅王身軀已經全部化作赤骨,唯有頭顱,仍自保持着女子的相貌:「吾竟要被你一介小輩!誅殺與此!吾不甘心!泰逢!若無你萬年前的化神劫咒殺!吾豈能自錮萬年!吾不甘!!!」
泰逢神……
陵天蘇目光微動,眉頭不由自主深深壓低。
原來修羅王傷重至此,是那位泰逢神所為的嗎?
在他的記憶之中,泰逢神的確是自萬年前便隕落,這點在人間亦有流傳。
只是陵天
蘇窺得神魔光陰捲軸有限,他的記憶之中,對於這位泰逢神所知也並非十分詳細。
可不知為何,他隱隱地……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一點極為重要的東西。
最後一根鎖鏈,陵天蘇體內四道昊天自在印驟然大亮,這第三箭,便是他的極限。
臂骨開始崩裂,鮮血從他手臂之間迸發成霧,強行動用與他境界不符的聖器反噬之力也開始在體內爆發。
陵天蘇唇齒溢血,毅然將弓弦拉至滿月。
箭出!
鏈斷!
修羅隕!
天上星河瞬間黯淡無光,在整個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陵天蘇看到王座在崩塌,修羅王頭上的旒冕珠璣失去寶石的光輝,屍骨被黑暗吞噬。
王座上的那個女人,萬古紅顏化赤骨,氣息亦是隨着黑暗的來臨,沉寂在了亘古之中。
陵天蘇體力被抽空,接踵而來的便是重若千鈞的可怕疲倦感襲來,他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昏迷之際,他被一個柔軟的身子抱緊懷中,聽到阿綰那柔美動人的聲線在黑暗中焦急飄忽不定:「葉陵公子,葉陵公子,師公!」
最後,焦急的飄忽嗓音化作毅然的堅定:「我帶你離開這裏!」
當陵天蘇自沉睡中醒來,耳側有着呼嘯的風聲,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卻是妖尊大人那張充滿擔憂的臉。
「這裏是……」陵天蘇揉了揉頭疼欲裂的腦袋,就要起身。
蒼憐連忙來扶,她面色帶着幾分虛弱的蒼白:「修羅王已死,阿綰將你從隕落的大輪明宮廢墟之中生生拖回了暗淵殿,受傷不輕,這裏是暗淵殿的戰營,修煉室已經盡數毀了,臨時搭建的帳篷。」
陵天蘇神色有些恍然,亦有些不可置信。
修羅王乃是冥王的一道分身化影,修煉已經有了數十萬年的光載,在萬年以前便已經有了問淵之境,縱然受到泰逢神化神劫咒的重創,實力降於虛命,但未免也消亡得,過於簡單了些。
所以他小心問道:「修羅王,當真死了嗎?」
蒼憐眼底的震撼似乎也未消散,她點了點頭:「不錯,我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修羅王的氣息存在,就連大輪明宮,都化作了一片殘骸,大輪明宮詛咒之力已解,修羅王不可能還活着。」
陵天蘇問:「我睡了多久?」
蒼憐道:「不久,不過半日。」
陵天蘇忽然想起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他着急發問:「我記得你入了九幽鏡像空間。」
蒼憐先是一怔,旋即心情微苦。
果然,那名九尾妖狐女子對她極為重要吧,重傷醒來,還是要先過問她的下落才是。
蒼憐挪了挪唇,正欲開口說話,手腕卻是一熱,被兩根修長的手指搭在腕間,一道溫流的元力順着手臂湧入身體之中。
她怔住。
看着陵天蘇抿唇,眼神肅然之中又帶着幾分明顯的自責關切:「可曾有受傷?」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蒼憐心中擴散,她沒有想到,小妖兒第一時間關心的,竟然是她有沒有受傷。
她盛名已久,早
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強大,自舔傷勢。
她幾乎已經忘了,距離上一次有人關切發問她可曾受傷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見她不語,陵天蘇又道:「抱歉,我明知九幽鏡像之地極其危險,卻仍是要求你去幫忙救人,但是……當時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蒼憐眼底盪出一抹光暈,她撐起身子抬手摸了摸陵天蘇的腦袋,笑道:「小妖兒覺得我幫你救人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嗎?」
陵天蘇輕咳一聲:「她可曾安好?」
蒼憐笑容酸酸:「自是安好。」
陵天蘇心中一顆大石總算安定放下,雖然此刻十分想念子憂,迫切地想要見到她,可若是此刻扔下蒼憐不管,折身便去匆匆見自己的初戀情人,似乎對這位妖尊大人極不尊重。
「小妖兒~」正細心探測蒼憐身體情況之際,卻聽到妖尊大人聲音忽然就變得嬌媚起來,柔柔呼喚。
搭在她腕間的兩根手指被她用手握住,她抓着陵天蘇的手掌,朝着自己的心口貼去,沉靜的黑眸帶着絲絲委屈:「這裏好痛。」
雖然平日裏蒼憐在陵天蘇面前,經常忘記自己其實是一個活了萬年的妖尊大人,頂着一張十二歲的可愛模樣,扯着他的手無節操的可勁兒撒嬌。
陵天蘇雖是認定她是自己的女人,可在她撒嬌的大多時候,更多的還是將她下意識地當做了一個憨憨的妹妹看待。
可今日要命的地方卻是這位妖尊大人可是恢復了成年的模樣。
美麗的臉龐,玲瓏有致的勾人身材,眉眼之間還含着身為妖尊與生俱來的霸道與驕傲。
一身高貴無雙的氣質還未褪下,卻又做出這副渾然天成,對他做了千百次的撒嬌姿態。
饒是見慣風雨的陵天蘇,也不由耳根紅紅,難得露出一副少年羞赧之色。
他偏開腦袋,準備抽回手掌。
他所見蒼憐真正的妖尊模樣次數其實並不多。
一般都是在歡好之際,才會讓她恢復本身。
當時意亂情迷之下,對這具身子更多的是慾念與沉淪。
像今日這般,無關風月雙修,僅僅只是正常交談言論,猝不及防的調情調調,還真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見他竟是害羞偏開眼睛,蒼憐大感神奇,握住他的手掌又貼緊了幾分,她用一種軟軟的調調去勾他的魂:「小妖兒~心口是真的疼。」
陵天蘇目光重新轉了回來,這一次,他眼底的羞赧與不自然盡數褪去,化作了一派深沉之色,他皺眉沉聲道:「怎麼回事?心臟怎會如此衰竭無力。」
蒼憐沒有告狀說是那個九尾女人傷了他,不想讓他為難所以將黑鍋全蓋在了大智的頭上。
「在九幽鏡像中又被青狐給欺負了,她欺負我妖魂沒有補足,好難過。」
其實才不是,霸氣無雙的妖尊大人,縱然在沒有妖魂的狀態之下,依舊是以碾壓式的方式完虐青狐大智。
雖說那位小冥主天妄殺要難對付許多,佈下的業火大陣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可事後待她調息完畢,亦是十分帥氣的找回了場子,將整個九幽鏡像攪了一個天翻地覆,將她女魔頭這個稱號再度坐實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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