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結乾澀艱難滾動着,他緩緩吐出三字:「天止神術……你竟然會天止神術!可你分明出自鳳隕宮!鳳隕獨修神火之道,你怎麼可能……雙子命星!」
天止神術,並非靈界神通,而是出自與九重天闕,浩瀚宙宇之中的萬古星域。
神祗點燃命星,自悟神術,天止止萬境,禁萬法,五行歸寒。
此術實難口口相授,即便是靈界三尊,也絕無一位知曉此術,全憑自己參透領悟。
就連諸天神魔陰冥,成功觀得成就此術者,萬古難尋一機緣。
他仿佛看到了某種可怖的東西,那一雙凶戾的眸子充斥惶意。
看着她眉心被濁息染得一片赤黑厲煞的靈台,正閃爍着兩道熠熠的光輝:「你……你不是人,妖魔……你是妖魔!在這世間,無人能夠點燃雙子明星!更無人會天止神術,絕無可能!」
妖魔嗎?
隱司傾低頭看着自己的五指尖尖,纖纖玉指。
肌膚白皙幾近透明,在光影交錯之中散發出一種奇異的、不似人間靈界的銀色光輝。
她定睛平靜地看了片刻。
呼延霆藏說得不錯,鳳隕宮專修神火大道,她修道二十載,太古神訣在她手中眼下翻閱過無數個春夏秋冬。
她喜歡修行,痴於修行。
這份喜歡,這份痴於,皆源自修行便是她的唯一。
呼延霆藏說,她清名盛世,隱司傾之名驚動靈界四方。
她有好師尊,好背景,好身世,故而成就出的盛世譽名。
可是他並不知曉,她的修行之路比起其餘鳳隕同門,不甚至是尋常修行者而言,要艱難千倍萬倍。
因為她,一直都是背道而馳……
自她在人間戰場,被楓瑟撿到的那一刻起,她掌紋生命線便已斷,生命之火自她出生那日,便已熄滅。
楓瑟能夠以神通易命之造化,強行續上她的生命之線,可線脈連接之處,永遠彰顯着她曾經亡湮過的痕跡。
她終究並非鳳隕山上的神獸鳳凰,生命之火已熄,她無法涅槃。
靈界秋雨大師曾經為她卜算過一卦。
她命格五行缺火,寒星極聖,屬七界萬年難遇的滄陰之體。
若她及時回頭,棄陽改陰,自廢鳳隕功法。
點燃本命星辰,不過一念之間。
順命而行,那才是呼延霆藏口中所說的大道通順,可獨行扶搖。
蒼離星,屬真陽極盛星辰領域之中的一顆行星。
她本命格無此星辰,卻在無數日以繼夜的煎熬反噬之中,生生將此星辰烙印在了自己的命格之上。
這是她與天、與命爭來的,熬來的。
潑墨洗筆,閒抄古經。
每落一筆,她不僅僅是頓悟的是道火劍意。
悟的是神火劍道,可劍道通明,斬的卻是神魂心魄,噬的卻是白骨血軀。
諸般疼苦,從冷暖自知,至從容不畏,皆在歲月之中煎熬鑄就成如今這般身如冰雪,心若鐵石的模樣。
逆行之路何坎坷……
掌心微微合攏,握緊手中之劍。
她抬首舉目,眉眼間似含千般歲月風雪,聲音清淺如秋風落葉:「我原一直以為,通元敗長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眉心一道星辰黯淡,另一道星辰升起。
滿暗長街,長風微塵皆在天止神術之下靜止不動,唯她一身白衣,在空中獵獵翻飛,更襯白衣絕世,綽約仙姿。
呼延霆藏仿佛被這句話深深刺激到,面部肌肉劇烈顫抖,嘴唇抿成肅殺森然的弧度,雙眸戾然:「通元敗長幽?好大的口氣!真以為這整個靈界,就你隱司傾一人揚眉不成?!」
他雙步猛然一踏,猶如不敗古樹紮根於大地,四周大地在他勢沉壓墜之下轟然沉降十尺!
他一掌虛握刀柄,右手握出山河氣相巍峨之相,開始推刀!
嘭!嘭!嘭!
空間被刀鋒壓爆的聲音震耳欲聾,在長街小巷之中觀看熱鬧者皆在這刀鋒壓沉爆發之勢下震暈過去。
唯有兩名黑衣暗侍,壓刀立於巍峨角殿前,一身氣機被止,頭髮衣擺都在一眾奇妙的止境中順平難動。
他們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這場戰鬥,目光落在虛空中那把氣勢驚人的狂刀之上是,卻是隱含不屑。
長幽戰通元,竟然還要動用山河暗勢。
那把被暗黑流火所包裹狂刀一丈催漲一丈,刀鋒斬下,被刀風彈開的空間被擠壓成無數鋒利的無形切口,破空利嘯,宛若萬千鬼兵戾嚎,蘊含着極為可怕的力道!
光是擊飛出去的餘震之力,便將無數修煉室的護室結界盡數爆開。
好在天空之上,鏡光微微閃爍,普照萬里,將那些沒有結界保護的修煉室渡上一層淺淺的藍,並未讓其中修行者受到此戰干擾。
這一刀引發的重勢看似緩慢,實則卻是發生在他推刀那一瞬,便已經盡數完成無數次。
如此恐怖的刀斬,他卻在一瞬間裏,落斬了無數次。
斬落!抬起!斬落!抬起!斬落……
暴擊刀斬之聲如雨霹靂,大地翻飛深裂,從長街這一頭蔓延至另一頭!
在無數刀光暗影之中,那道白色身影腳踩玄微步,身影微搖,偏幅不大,卻搖曳生姿。
正是以着不徐不緩的速度接近着呼延霆藏。
角殿之上,那兩名暗侍目光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如此狂暴如雨的刀勢,即便是他們二人,也未必能夠輕易躲過,唯有硬抗反擊。
可是在他們眼中,那名白衣女子,除了第一刀避之不及,劈斬在她的背後,裂出一道猙獰血口,刀裂蔓延。
可是在第二刀,第三刀,甚至是無數刀,她都再未沾染一縷刀意,全部完美避開。
正因為如此,才更加展現了她驚人的天賦以及戰鬥經驗。
從第一刀負傷試探,便盡數推演出對手的出刀軌跡與推刀手法。
這份天賦以及經驗,縱然是暗淵殿內常年廝殺戰場的老將也未必超越這名女子。
若是呼延霆藏無法在女子突破他防禦範圍之前改變刀勢攻擊,怕是會傷於通元之手。
呼延霆藏眼底漸生懼意。
「你今日……」
而隱司傾那流水漸玉般的清寒嗓音卻是響來:「若為長幽巔峰,我可傷你。若為長幽中期,我可敗你。若為長幽初境,我……可殺你!」
太虛劍破開重重罡風,折射出寒月般的清冷光輝,無聲無息,卻是致命。
呼延霆藏心頭驚寒交加,棄刀
急撤!
劍鋒如影隨形,他心念貪慕欲佔有的那雙絕世容顏被劍光掠出一片清霜,她面上不染殺機,鳳眸如寒碎冰,寒意滲人。
白袂一轉,臂挽出一個輕盈劍花,自他脖頸間輕輕撩過,鮮血飛濺之中,在她右邊臉頰處留下一道血痕。
她收劍而立,眸光清明,頰處鮮血因她美麗而生得妖異猩紅。
「呃……呃……」呼延霆藏口中發出沙啞的嘶鳴。
隱司傾目光平靜地看着他,一襲白衣不染纖塵,在黑暗的世界中格外惹眼。
她聲音清寒而平靜,面上不見戰勝長幽的欣然與驕傲,鳳眸靜如深潭:「何須我來揚眉,你……低頭就好。」
呼延霆藏咽喉被她一劍破開一記可怖極深的血口,深可見骨,咕咕地血水往外狂涌着,只能歪低着腦袋,難以抬首。
並未直接死亡,他胸前一顆漆黑的珠子滾至心頭,化作一灘液體,如針扎進血脈之中,沿着肌膚迅速遊走出無數的黑色脈絡,涌至脖頸之間,竟是在修復那恐怖的傷口。
他不敢置信,眼前這個女子,竟然真的有殺死他的能力。
隱司傾淡淡看了一眼血泊之中垂死掙扎求生的男子,並未再次補劍下殺手。
僅是淡淡一眼,掌力一吸,將他腰間暗牌掠入掌心,低頭翻看了片刻,朝着修煉室方向走去。
呼延霆藏見她收劍,眼底一片怨毒獰笑:「你不敢殺我!」
隱司傾沒有說話,腳步不停!
「你且不能殺我!我的哥哥是殿侍首領!這裏的主宰者!除非你不想活了!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好好好,我不動你!隱司傾你果然厲害!厲害死了!不過那又怎麼樣!通元敗長幽,你勝我又如何!!在這裏,我即便比你弱,可你的生死,還不是由我說了算!」
「啊啊!還有你身邊的那個小子!他抱過你,親過你!我不會放過他的,若是他死在了森冥部落到也罷,若是他有膽回來,出現在老子面前,老子一定會一根根抽出他的骨頭,剝開他的皮肉,取出他的頭蓋骨!」
呼延霆藏是一個敗北者,敗給通元境的強烈恥辱感讓他不停的叫囂放着狠話發泄。
以為只有這樣,他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對,他才是勝利者!
「你覺得……我是不敢殺你?」
收起的劍再次挽出三朵劍花。
如喪門惡狗一般叫囂放肆的呼延霆藏身體猛然一僵,宛若雕塑一般僵滯不動。
他的身體上開始綻放出三朵血色淒艷的花朵。
一朵在心間。
一朵在頸間。
一朵在眉心。
鮮血狂飆而起,靈台神魂如煙火散滅,倒在地上,雙目僵直冰冷,再無神息。
長劍一抖,漸出一地血珠。
霜凝玉笛,她重新將笛子繫於腰間。
「我只是……不想污了我的劍。」
只是,他不該說最後那一番話。
她一開始便說了,想要欺負她的狐狸。
問過她了嗎?
他兩次都不問她的想法意願,執意要找狐狸的麻煩。
既是自尋死路。
所以,她不介意太虛劍——污髒一次。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3.870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