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解。」駱輕衣平靜地看着她:「方才聽你們的對話,昨夜姑娘應當是進過此山並且安然回歸的,而且似乎還是在某人的幫助下,才成功脫險,難道那個人就沒有同姑娘說過……」
駱輕衣認真又專注地遠遠凝視着少女,那清冽如水墨般的目光仿佛直直鑽入她的心底:「此山非故山,已為危險魔地,需儘快隔絕圈禁,杜絕無辜者上山嗎?」
少女一怔。
那位公子的確是這麼說了,可是她想着山中再怎麼危險,也不過是些凶獸大蟲之害,多帶些人手當時不妨事。
再說,就算有危險,難道對於自己的父親,還能夠袖手旁觀了不成?
駱輕衣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恍然,原來自己這是被這對兄妹給坑害了。
感情這山,是上不得的。
一上,便要人命啊!
眾人頓時不滿,但礙於師家勢大,他們不過是一群毫無背景的門符食客,自然是不能對主家發泄怨火,只得咬碎牙將怒氣往肚裏吞。
但對於這山,他們是打死都不願再上了。
有人立馬說道:「這山是吃人的魔山,我們都是一群凡夫俗子哪裏招惹得,少爺,實在不是我們不願,而是力不從心,何必搭上無辜的性命在此,恕不奉陪了。」
他們當下還在山中外圍,照着原路返回,便可相安無事。
誰願意為了那點銀子,搭上自己的性命。
師家兄妹二人頓時急了:「慢着,先別走!」
眾人腳步非但沒停,反而更快了。
就連那個一直圍繞在師藥藥身邊打轉,恨不得整個人黏在她身上的駱雲白,也佝僂蜷縮着身軀,跟在人群堆里,夾着濕漉漉的褲腿,滿身騷氣的準備離開。
「我奉勸各位一句,這時候還是不要亂動得好。」駱輕衣悠悠說道,在這絕境之下,那湛然的面容不見絲毫緊張。
面對師家兄妹的話,眾人可能直接就充耳不聞了,可是對於她的話,還是下意識地重視起來,頓時放緩了腳步。
畢竟就在方才,她不讓旁人接近那名漢子,制止了旁人接近的行為,那漢子就變成了一條大蜈蚣蟲。
如今,他們的身體都下意識地聽她的話。
師韜韜面露喜色,還以為這姑娘是在偏幫自己。
下一刻,駱輕衣卻道:「地面上的黑線你們也看到了,這是連軸禁制,早已經開啟了數日,山中一切,是花非花,是霧非霧,自然……也就是路非路了。」
看似歸路,實則究竟連接在道路的哪一方,誰也不知。
駱輕衣對陣列之道,也不過初涉皮毛,雖看得出此地設有列陣,卻也不知如何去破。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可眾人有百名之數,再怎麼謹慎,也難以防測,一人顫巍巍的腳步不相信踏碎一塊嵌入土地里的原石。
靜謐的空氣里頓時傳出一聲咔嚓脆響。
那聲音過於乾脆了些,根本不似裂石之聲。
倒更像是……
眾人目光望去,只見那年輕人的布靴腳下,赫然踩着一顆骷髏頭骨,已然開裂,正有大量的鮮血不斷瘋涌而出,染紅了那一片大地。
那青年的嘴唇都嚇白了,直哆嗦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方才踩上去的時候分明是一塊石頭,怎麼……怎麼……」
話音尚未結束,前方退路的空間如重重疊影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撥開來,露出一張全然不同的空間畫面。
那是一種巨大的山壁,幽深的峽谷,絕巘山頂一眼看不到盡頭,飛流瀑布如蒼穹怒雨一般澆淋人間,水勢甚急。
山壁之下是一片長長湖泊,有兩個磅礴古老且悠然的氣息,蟄伏與湖底,光是一眼看向那碧色湖泊,便讓人心神劇痛。
駱輕衣的感官尤其強烈,小腹之下的黑色七葉印記又開始劇烈灼疼,這股疼痛極不自然,她額角滲出一縷冷汗,面色逐漸蒼白。
無人注意到她此刻異狀,因為眾人震撼的視線皆被那湖面吸引過去。
碧色寧靜的湖面,安靜不過短暫瞬息,湖面便弓起了一個巨大的水幕弧度。
弓起碧湖的那個『東西』,終於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隻巨大的冰貂,沉於湖水泱泱之中緩緩浮出水面,它通體的血肉仿佛被某種力量奪食。
龐大如山的身軀由玄冰而著,晶瑩剔透,外覆銀色玄甲,身長六翼,巨翼也為冰體,就宛若天人工匠以鬼斧神工雕刻出來的一座巨大冰雕。
可他並非冰雕,而是活物。
因為有一顆鮮紅,且渺小的心臟,在那龐大的身體中有力跳躍着。
那心臟很小,只有小孩拳頭大小,是正常貂兒的心臟大小。
很顯然,這也是一隻山靈中自生的貂兒,卻也被異變的山同化成魔。
而且體含魔息,竟是那隻百足蜈蚣蟲的千倍不止!
若用人類的修行境界來算的話,怕是有着通元中境的實力。
駱輕衣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心情驀然一沉。
很棘手!
「這……這是什麼怪物啊……」有人咆哮失聲,崩潰大喊:「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這鬼地方!」 駱雲白整個人都嚇傻了,蹲坐在地上,雙手抱頭澀澀發抖:「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冰貂很顯然不願給人們有多少恐懼的時間,因為他們闖入了它的守護禁地,所以——該死!
「吼!!!」
一聲滔天怒吼,將湖水震裂爆炸,無數渾圓的水珠飛濺出湖,凝結成冰。
恐怖的凍寒之意,欺壓而來!
一顆結冰的水珠撞入一個人的身體之中,那人的胸膛覆上一層白霜,緊接着,無數冰晶棱刺從他的胸膛穿透出來,那人連慘叫聲都被一同凍結。
緊接着白霜蔓延,冰晶接連爆發,頭顱,腹部,大腿,前後左右活活紮成了一個冰刺蝟,沒有鮮血湧出,只將那冰晶染成了瑰麗的紅。
死亡的恐懼來得如此突然迅猛,如颶風一般接連奪走了數十人的性命。
就連那頭懶懶低頭的小驢兒,也不由發出了恐懼的嘶鳴,坐在它身上的少女,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恐懼。
一時間,絕望的嘶吼聲,痛苦聲,叫罵聲都交織在了這一片天地間。
大地被凍結,冰凍的水珠在飛速旋轉,數米長的冰錐從大地中突突而長,將那些慌逃的人們一個個穿透離地,扎死!
駱輕衣腹部的印記越來越灼烈難當,她額角的汗水也越來越多,駱雲白已經連滾帶爬的朝他爬來,那張俊秀的臉上滿是扭曲的恐懼以及淚水:「阿姐!阿姐!你不是會放火嗎?救我!救我啊!」
纏劍的布條驟然崩裂,她運氣將腹間印記的劇痛灼熱壓下,手腳間冰冷的感覺稍退一分。
承影劍,出鞘了。
天地間迎來破暗的曙光,劍光如亂雪,如殘影,如風雷。
急驟而來的漫天水珠驟然綻散成無數破裂的水花,濃白的霜意與劍火分庭抗禮。
死亡的冰寒被一股凜然的氣勢壓制下來,歇停了步伐。
存活下來的眾人剛送一口氣,那隻冰貂身後的六翼便舒展開來。
百里碧湖皆凍結成堅硬的厚冰,自那六翼上方,一座巨大的冰柱橫於天地之間,帶着極重的山巒之勢,轟殺而來。
低沉尖嘯的迴響使得死亡再度降臨,駱輕衣自斑斕碎冰中抬眸,寒冷的光斑落入她的雙瞳里,漆黑的瞳光攜着冬日的寒。
她一劍震碎萬千水珠寒勢,手指掐訣,心想這一下怕是得拼着一身重傷,才能夠擋下這一擊了。
就在這時,天光里,馳來一道極長的火焰。
(ps:感謝小可愛「玩的不錯」的巨巨額捧場,真心感謝,驚喜實在來的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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