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濃霜白霧中笑着,端得一副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可世人又是什麼人啊?同我又有何干係?」
他舔了舔嘴唇:「我可是壞到連鬼嬰都可以壓着欺負一晚上的人,你覺得,我會在乎在意這些?」
聽着這一番好沒道理的話,天淨綰眼睛睜大了幾分,似是有些詫異這樣的話竟是從那位帝子口中說出來的。
隨即她莞爾一笑,萬千冰雨朝她墜下殺來的那一瞬,她身上濕透的裙角被一陣微風吹起。
風很輕,輕到讓人看不清任何風息的存在,好似天河池畔上靈生滋長成的輕靈之風。
裙角將落的雨珠被微風吹起,透明的氣旋將她纖細窈窕的身影包裹,凌厲的冰雨瞬息之間就被那一陣風攪成無數毫無殺傷力的冰晶粉屑。
濕儒的烏髮很快也被風意吹乾,隨着長裙輕舞,風華絕代。
「師公果然是一個趣人兒,就連天界一個守門的門將都無比自命清高,萬分愛惜自己那潔白的羽毛,莫說鬼嬰這等邪物,就連靈界神裔遺民都覺世俗低賤。」
天淨綰幽冷的豎瞳落在陵天蘇身上打了一個轉,挪愉道:「而師公您這副緊巴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懷中抱着的是我師尊或是鳳隕宮那個高潔的小鳳凰呢?」
說完,不等陵天蘇答話,她自己就噗嗤笑出聲來,細長的眼眸彎彎而涼,不覺可愛,反倒愈發人人覺得陰冷危險:
「真有意思啊,但凡我盯上的獵物,仿佛最後都成了你的女人。」
而且在她快要得手的最後時刻,阻攔在她面前的,都是同一個人。
陵天蘇所經過之地,鋒利尖銳的冰雨紛紛避讓。
下一刻,彌留在天淨綰那雙豎瞳里的身影消失在了冰幕之中。
他的氣息沒有消失,而是彌散在整座宮殿之中。
殺意四伏!無處不在!
天淨綰眼瞳微眯,眸子毫無波瀾,視線微微低斜睥睨,身後空間未有任何波盪起伏,可是陵天蘇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在她身後,雙手仍懷抱着吳嬰,屈起一腿就朝着她的屁股踹去。
他要教訓不懂事的壞小孩!
天淨綰翩然轉身,腳步輕盈,裙擺旋轉如一朵雨中綻放的青蓮,裙擺下纖細筆直的腿亦是掃出一道疾影。
腿法極其犀利,相較於陵天蘇的無聲偷襲,她一腳隨意踢出時,帶起的腿風如一記無形重錘,震得四圍冰雨盡數粉碎!
青色繡鞋與黑色長靴轟然對接,空氣之中掀
起一道恐怖的暴擊之聲,餘波氣浪橫掃而開,氣浪掀卷着鋒利的狂風,偌大的宮殿被那氣浪橫掃四方,宛若被一把巨大的鐮刀裁隔成兩半,斜斜轟塌成一片廢墟。
而廢墟之中兩道交戰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煙塵迷霧之中。
東方黎明的晨曦終於降臨在越國的皇城,遠處的地平線緩緩升起一輪朣朦紅日。
紅日宛若永夜與黎明間的一抹剪影,剪影之下,兩道身影不斷交錯,在天空之上劃出無數道可怕勁風。
每一次交接,天空之上都會傳來震撼皇城的恐怖爆音。
那些晨醒如宮上朝的大臣們,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驚駭絕倫的目光來。
分明昨夜那恐怖的戰鬥已然結束,風神放言也是十日後前來復仇,風平浪靜不過一夜,怎麼又有大龍在他們越國皇城之上的天空裏相爭?
這簡直是要人老命啊。
內苑之中的李且歌被戰鬥之聲驚醒,頂着亂糟糟的頭髮,好沒氣地推開一扇窗戶,朝着天空罵道:「還有完沒完了,我的小美人被人搶走了不說,連覺都不讓人睡了嗎?」
在她心目中,舉國上下,能夠造成如此聲勢的,除了那位吳嬰殿下,再無旁人,雖不知敵手為誰。
可一想到,那個不知情趣的太子殿下昨夜剛剛寵幸了她帶過來的小美人,早晨天都還沒亮竟然就同人打殺起來。
隔着如此之遠,都能夠感受到空氣之中那令人戰慄卻又絕然不同的兩種殺意。
李且歌磨了磨牙,一想到自己的小美人初次承歡,尚且還來不及等那吳嬰殿下兩聲溫言情話,就滿腹殺機地戰了起來,簡直無法想像那戰火之下的小美人該是怎樣無奈又可憐的神情。
不行,不能多想。
想想都心疼得緊。
李且歌心目中那位楚楚可憐的『小美人』此刻正餘光掃到被勁風掀起大氅時,不經意間掠過的一寸春景,他眉目沉了沉,將吳嬰抱緊了幾分,眼底殺機愈發濃烈。
一腿掃出,暴雨急打芭蕉的腿影連綿不絕的朝着天淨綰直轟而去。
他此刻雙手抱着吳嬰,沒有拔劍,只是以雙腿最為攻擊。
而天淨綰則亦是十分光明正大且公平地將雙手負在身後,裙擺翻飛,長腿纖細又美妙的提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度,身姿輕盈飄逸,說不出的瀟灑從容,竟是將陵天蘇的攻勢一一接下。
陵天蘇隱隱心驚,分明不過是一道分身之流,竟然就已經可以同他戰得不相上下,且還能夠跟得上他
那引以為傲的速度。
而且他分明捕捉到,在天淨綰每踢出一道腿法,空氣中掀起的厲風與他的厲風截然不同,光是余勢都帶着不同尋常的殺機與鋒利。
短暫卻無數次的交鋒之中,雖然兩人都未受傷,可是陵天蘇的衣擺卻是好幾次被她的腿風擦過,割除好幾道鋒利的刃口。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空氣中的風跡,眼瞳驟然幽沉了下來,好似明白了什麼。
他腳步驟然一凝,踏出一道雷弧,眼底殺意大起。
似是感應到了陵天蘇那絕強的殺意,天淨綰微微一笑,竟然主動停下了攻擊,立於他十米開外之地,盈盈笑道:「可真是過分了,竟然一上來就踢人屁股。」
「天淨綰。」他聲音緩緩低沉,念出她的名字。
她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不打了?」
陵天蘇眼眸陰暗:「你體內的風源之力,從何得來?」
天淨綰召出血生聖鐮,橫與半空之中,嬌軀懶散地坐在血生聖鐮之上,纖長的雙腿交疊着,裙擺翻飛,她托腮輕看着他:「你猜啊?」
「你殺了風神式津。」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天淨綰笑出聲來,攤開自己的手掌,看着那玉指纖纖細長,看起來像是一個美麗的工藝品,全然看不出來這是一雙殺人的手掌。
「不錯,我便是用這隻手掌插入他的頭骨之中,觸及他那被忠義所佔據的沸騰腦漿,捏碎了他的一切生機。」
她眼眸驟然一凝,瞳孔深處倒影出九天之上震怒的都天神雷,她五指翻轉收攏,將起的雷意直接被捏得支離破碎,化作無數雷霆光斑,如雪花一般片片凋零落下。
陵天蘇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天淨綰也斂去了面上偽裝的假笑,完美動聽的聲線里覆上了一層不近人情的冷漠:「昨日你封印古劍巨闕,是在蠍靈現世那一瞬,便感知到了風神本體被封印在了古劍之中,你不願讓他繼續受辱,所以才親手將他封印。」
陵天蘇沒有說話。
天淨綰繼續分析道:「那時候我便覺得蠍靈有些奇怪,對於主人要求它殺死吳嬰的命令,他竟然違抗得如此劇烈,如今想來,那便是當時他錯認吳嬰為帝子,可是……」她冷漠的語氣中,染上幾分不解:「為何會將吳嬰錯認成你?」
這很不可理喻。
天上萬界諸神,皆在找尋帝子輪迴的真身,有想要抹殺他的,有想要扶持他的,有想要奪舍他的,亦有想要利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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